無力記憶裝進說故事的腦袋,於是幾年後,虛構的朋友林健一活得很是立體:後來他去了日本,事業雖然蒸蒸日上,卻因同志身份遭到解雇。童年的回憶就此滲入創作,寫完劇本後,鄭有傑決定主角就叫林健一,這個名字承受了好多社會的不明白與不友善。
林健一也讓鄭有傑得到動力,他跟他說過,「有一天,你一定會找到一個屬於你自己的地方,跟真正愛你的人。」這句話本來想放進電影,但鄭有傑還是拿掉了,「我現在不要用那麼用力、直接的方式,當你已經無處不在的時候,那些東西就不用講出來,而且寫成文字,跟拍成影像是不同的。」
傳統價值以外什麼維繫住家? 「我想那就是愛」
又繞回電影與收斂這回事,鄭有傑談到一直熱愛的日本導演是枝裕和,說過去最喜歡他的《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到現在最喜歡《橫山家之味》。
《橫山家之味》裡,已故演員樹木希林飾演一位老母親,在兒子為了救人過世後,年復一年看著「害死」兒子的倖存者,正如《親愛的房客》裡陳淑芳與莫子儀的拉距,監製楊雅喆將陳淑芳與樹木希林並列,「陳淑芳時而綿裡針,時而刁鑽瞋視莫子儀,這樣的角色難度完全不遜於橫山家的老奶奶。」
陳淑芳讓鄭有傑想起自己的外婆,她們都是撐起家庭的傳統女性,但回到電影裡,撐起家的人是林健一,一個非傳統的未亡人,「今天健一做的事,如果換成一個女生來做,大家都不會覺得奇怪」,一個女人在先生過世後,繼續照顧婆婆跟小孩是順其自然,但換成一名同志,承受的壓力忽然也無處不在。
這份安排也來自於記憶,他說過去看母親獨自照顧奶奶、罹癌的父親,那段過程很是辛苦,「我問她為說為什麼,她只說尪某就是這樣,但那只是要符合傳統價值嗎?應該還有更多東西去推動她,我想那個就是愛。」
「他們跟她都沒有血緣關係,對吧?我爸的媽媽,我媽媽跟我爸組成家庭,都沒有血緣關係。」鄭有傑說著,又丟出另一個現實故事,「我有個朋友到20歲時,他爸媽才告訴他,他其實是領養來的,他很震驚,但後來也有調適了;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他們就不是他爸爸、媽媽嗎?就是這些事湊起來,讓我思考什麼是家。」
已經不再是少年 「這是我身為導演幼年時代的結束」
《親愛的房客》從此出發,談同志、年老族群,也談體制與司法的問題,這些事談起來可以生猛直白,但畢竟爆炸過兩次,鄭有傑不打算再那樣聲嘶力竭,「你會在乎就是會在乎,這些東西自然而然就是在作品裡,你跑不掉,可能因為這樣吧,不用特別用力,只要誠實就好,跟以前比多了幾分自在 。」
他說過去當然也曾做過憤青,尤其成為父親後,開始想給孩子更好的社會、環境,於是對議題更加關注,在臉書上各種批判,直到有位導演朋友跟他說:「有傑,我們是創作者,這些話放到作品裡去說。」才猛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