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這世上沒有殺戮,只有愛與和平」司法院刑事廳廳長對著台下座無虛席的觀眾說道,那晚是金馬影展上紀錄片《我的兒子是死刑犯》的映後座談。
2019年金馬影展首次合作司法影展,共播出7部影片,其中唯一台灣影片,便是由導演李家驊執導的紀錄片《我的兒子是死刑犯》,在台北的兩個場次,都是滿座。
《我的兒子是死刑犯》說3位死刑犯的故事,從面臨死刑、等待伏法說到已執行槍決。第1位死刑犯是目前仍在服刑的A,家人每周固定探監兩次;第2位死刑犯陳昱安,因弒父遭判死刑定讞,今年初於台北看守所自縊;最後一位死刑犯則是鄭捷。
死刑必然是一連串悲劇的組合,李家驊卻選擇走近直視,花費6年心力,去說這樣一個一般人寧願選擇忽視的故事⋯
如同片名,這部片的主角其實是死刑犯周遭的家人、辯護律師。李家驊說,這部片只想傳達一件事,我們都是人,死刑犯是人,死刑犯周遭也都是人,李家驊認為標籤之下所形成的一切,過於簡單,希望能先撕掉標籤,再來討論死刑存廢的問題,「你不把他當成人的時候,所有討論都是假的」。
「我要直球對決」
為什麼我們說「主嫌逃死刑」,卻不說「主嫌遭重判20年」?面對媒體報導死刑的方式,雖然能理解,但李家驊仍相當不滿,認為那是一種直覺方式看待事情,包裹在義憤,甚至是譁眾取寵之下的敘事。
鄭捷父母下跪道歉的片段,那即時新聞上,不斷重播的5秒,在李家驊與剪接師討論之後,決定將完整3分鐘都放進片中,堅持多播放的2分55秒,是一種對於主流媒體詮釋死刑的抗議。
而那些在政論節目上,什麼都懂的名嘴,口沫橫飛談著死刑,鉅細靡遺到彷彿參與了整個死刑過程,但當親口問這些名嘴,「他們只回你聽別人說的」,李家驊氣這些影響多數民意的意見領袖,面對一個人的生死,是如此草率。
所以當確定要拍死刑的片子,李家驊就想好,片中每個人都要是接觸過死刑,讓最接近死刑的人來說,死刑到底是什麼。
李家驊也說,每次與人討論死刑存廢問題,總是被一句「你講的那個是冤案啦」擋住,但在冤案之外,選邊之前,李家驊仍想有討論死刑的空間,也因此本片的3個個案,都刻意避開牽涉冤案的死刑犯,「我覺得我要直球對決」,既然想認真談,就明明白白地談,李家驊保持這樣的心態拍《我的兒子是死刑犯》。
李家驊前前後後接觸40至50位受訪者,死刑犯家屬、受害者家屬、律師、也包括政治人物、名嘴,讓這些人卸下心防聊死刑,就只有一招「誠意感動天」,不斷拜訪、不厭地向對方說明採訪動機,不過還是將近一半的受訪者,後來拒絕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