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朋友介紹一位荷蘭醫師Dr. Jeffrey。他要她接受跑步心電圖的測試,她跨上跑步機,一直跑一直跑,迅如猛兔,「還可以更快嗎?」醫生問。「可以啊可以啊!」她像是一匹脫韁野馬,氣也不喘向前飛奔。
「如果妳有心臟病,大概全印尼的人心臟都有毛病了!」Dr. Jeffrey悠悠地下了結論。
雖說如此還是找不到真正的病因,依舊解決不了她的問題。她先生不敢讓她自由行動,小心翼翼囚她在家,一天一天繼續過著廢人般的貴婦生活。一年下來,她的體重直直掉落,剩下三十九公斤,整個臉只看見兩顆骨碌骨碌的大眼睛。後來她回台灣,來機場接她的媽媽和她擦肩而過,完全沒能認出她。一身瘦骨藏在寬大的中國服裡,她緩緩飄到媽媽面前,喊了一聲:「媽!」
「妳怎麼變成這樣啦?」老媽媽驚叫出聲,撫摸著她的臉,眼裡滿滿都是淚水。
回台灣看醫生,確診是恐慌症。醫生開了兩個處方,一是規律運動,二是回到自己喜歡的領域,繼續工作。剛好有個朋友開了間家具工廠,順水推舟她做起家具設計,從那天開始,她的「心臟腫大症」或是「恐慌症」全都不藥而癒。
她在印尼小城的囚鳥生活正式告一段落,重新做回腳踏實地的勞動者,一日復一日,她終於不再是惶惶終日的印尼貴婦。
不再是貴婦,不只是因為自己的轉變,也是因為先生的一個重大決定。他擅自作主,趁她回台灣待產時遞出辭呈,離開戮力多年的老東家,放棄優渥的待遇,決定自己創業開公司。
「我聽到時,下巴差點掉下來。」她完全不能相信他的一意孤行。「之前他提過辭職的念頭,我當然不同意,開玩笑,去哪裡找這麼好的公司給你這麼好的待遇?除了高薪,美金兩千元的房租津貼,吃吃喝喝的餐費,拉哩拉雜的生活開銷,甚至未來孩子念國際學校的學費,全部包括在裡面。」尤其教她扼腕不已的是:「我搭飛機的最低艙等是商務艙,超過五個小時的航程還可以搭頭等艙,嫁給他以來,哼!我可沒有搭過經濟艙。」
先生辭職後,她第一次搭經濟艙,排隊排超長,她自覺像個囚犯,上了飛機,東西真難吃,拒吃拒喝,「心裡超不爽!」她憤憤地說。「後來想一想,」她念頭一轉,「反正坐商務艙也不會比較早到!」
要說服自己的不是只有搭飛機這一項。以前他們盡享高階主管的特權,凡事有人幫忙跑腿,現在一下子跌落人間,柴米油鹽全部俗事都得親力親為。自己跑也得有車有司機,外國人不可以自己買車,他們租了一輛超破二手車,用力一開車門應聲掉下來。「欲哭無淚啊!」她說。
「他的決定我只能接受,莫可奈何,當下我決定把女兒的中文名字改為緹縈。」為什麼呢?「緹縈救父啊!」哈哈哈,苦中作樂,她還是笑得很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