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史觀的一個嚴重的糾結,在於蔡總統領導的政權並不是,也無條件成為一個革命政權。即使不情願,它畢竟還是民國憲政體制的承繼者,對民國歴史最多只有做到「批判性承繼」,但不可能拋棄不接。但是它又幻想像革命政權一樣,期盼有朝一日全面重寫歷史。因此對第一段歷史,執著於認定民國肇建和台灣毫無瓜葛,所以不時有改紀元、改國歌、去國父、省國旗、修歷史的衝動,等而下之者就找銅像出氣。於是出現的一個最大的傷害,就是「去民國」造成的歷史虛無,卻用戰前日本殖民帶來的現代性取代,主張戰前的日台關係比歷史更長的兩岸往來更親善的想像。這固然還原了部分人逝去的青春歲月,卻硬是把民國裡同為一家的台灣人民,拆成歷史記憶敵對的群體,打開永無止境的史觀鬥爭的潘朵拉盒子。其結果除了人民對峙內耗,及讓台灣更容易淪為國際政治的籌碼,對民主先進念茲在茲的台灣主體性和人權自由,又有何實益!
黑暗時期,以偏概全的持續分裂?
綠色史觀對第二段的定調大家都耳熟能詳了,標準答案是「威權體制黑暗時期」,造成「無數台灣家庭在獨裁者國家暴力下破碎」。民國以內戰下的戰時體制和台灣第一次接觸,是十分不幸的開始,民國具有的現代、普世性價值非但沒展現出來,反而留下了諸多侵害人權的惡劣紀錄,也為今日如火如荼的「轉型正義」埋下根源。「轉型正義」中醞釀一個說法叫「不法國家」,意即不只是侵害人權的個案非法,連整個民國體制都不具合法性,這種說法不啻將威權時期迄今日仍沿用的國家體制的建造者、維護者、參與者一律打上「幫凶」的烙印,那麼要求威權體制下的公務人員「交代」、「洗白」也似乎言之成理了。
但是我們需知,威權時期也有保家衛國的軍人,也有保護善良的警察,也有有教無類的老師,也有戮力從公的公務員,還有社會士農工商、無名英雄,在冷戰高峰時,風雨同舟,共同創造了「台灣奇蹟」,簡言之,民國體制的國家正常機能在「威權時期」亦不斷的在台灣生根。蔡總統去年閒來一句:「威權體制下不是大家都選擇服從嗎?」固然引起親綠人士的不快,但這是也是對另一群台灣人民的歷史貶抑。
筆者日前曾造訪在民國42年就擬定「台灣三十年不缺電計畫」的孫運璿院長故居,我們不相信類似孫院長這些國家的建設者、維護者、參與者,只是口是心非,被迫服從於不法政權的懦弱之人。相反地,筆者認為他們都相信自己在為合法的國家做有意義的貢獻,而不是把自己視為受豢養的家臣。綠色史觀對這些在冷戰中鞏固民國的努力幾近全盤否定,反而才帶著封建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遺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