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拜登當選美國總統後，各界普遍認為川普時代的美中對抗可望趨緩，兩岸關係也有機會改善。蔡政府春節後的人事新局，以及邱太三一席兩岸勢必恢復交流，期許未來春暖花開的發言，激起陣陣漣漪。究竟蔡政府真改善兩岸關係，還是像過去一樣的心口不一，蔡總統第一任的經驗具有相當啟發。
2017年初，蔡總統提出建立兩岸互動新模式，2月，海基會董事長田弘茂表示蔡總統就職演說不下於九二共識，並邀海協會會長陳德銘來訪。3月22日，國安會祕書長李大維說兩岸關係不是外交關係。3月26日陳德銘說自己應以「一個國家」的「兩個還分治著的機構」授權代表身分訪臺。
當時即有香港媒體（香港01）解讀，陳德銘此言有正視兩岸分治之意，若蔡政府能重拾李登輝時代「一個分治的中國」，兩岸間就有對話基礎。很可惜，當時蔡政府沒有回應，5月中陳德銘轉變態度，重申接受九二共識才有可能訪臺。接著世界衛生大會的邀請函落空，然後巴拿馬斷交，兩岸自此朝對抗的方向愈走愈遠。
究竟2017年4月發生什麼事，導致蔡總統的兩岸新模式功敗垂成，有待日後相關人士公開說明。當然，有人認為蔡總統所說「以中華民國憲法和兩岸人民關係條例處理兩岸事務」，已經間接表述兩岸同屬一中，大陸應可如馬政府時代，和蔡政府進行官方互動。然而，蔡政府兩岸政策的兩項根本矛盾，卻讓蔡政府第一任的兩岸關係事與願違。
第一項矛盾是民進黨的臺獨黨綱，作為中華民國的執政黨，民進黨仍然在黨綱內文第一頁第一項主張建立臺灣共和國，雖然黨綱在後面提到「固然依目前憲法稱為中華民國」，但這句表述又將中華民國置於前途不明的尷尬地位。凡此皆抵銷中華民國憲法本可對兩岸關係帶來的穩定作用。難怪2016年和2017年民進黨內都曾出現凍結臺獨黨綱的呼聲，可惜此舉最後無疾而終。
第二項矛盾是蔡政府明示或暗示地展現其與中華民國體制現狀的貌合神離，如此鼓勵綠營內部力量對現行體制四處點火，若弄假成真，可算推線成功。若在外部壓力下被迫收回，則又成為蔡政府對北京的善意。另一方面，既然蔡政府是基於對岸壓力而維持中華民國的門面，且各種改變現狀的力量不斷壯大，中共內部鷹派極限施壓的觀點自然得勢。
根據美國學者陳鼎引述蔡政府權威人士的說法，蔡總統就職演說宣示遵守憲法卻不明說一個中國，是要讓不同立場的人自由詮釋。但因為2016年後出現萬年執政的機會之窗，讓民進黨及其側翼的激進力量抬頭，對國民黨的兩岸路線、對九二共識、和對鼓吹兩岸合作的人士進行全面的人格毀滅，也間接讓民進黨內溫和力量在兩岸事務噤聲。其結果是蔡總統的兩岸政策實踐走向激進化，原本可朝向不違反中華民國憲法的詮釋空間被壓縮不見，就職演說淪為空談，無法為兩岸提供對話基礎。
四年過去了，經歷反送中運動和新冠肺炎疫情在兩岸間造成空前敵意，目前要重啟兩岸官方互動比2017時更難。的確，改善兩岸關係北京和臺北各有責任。去年以來解放軍軍機頻繁擾臺，加深兩岸民眾間心理裂痕，大陸應停止相關行動。
不過，蔡總統承認臺北也有責任，邱太三卻說政府從無惡意，兩人到底誰說了算? 我認為，要扛起責任，蔡總統必須矯正過去的偏激路線，停止對大陸人民的歧視、仇視，也停止摧毀兩岸間的溫和力量，如此方可能為兩岸交流合作開路，也才會為兩岸關係帶來真正改變。
＊作者為國立臺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本文原刊《奔騰思潮》，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