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adstone從人類演化的角度,提出以下的解釋:人類對顏色差異的辨識能力在荷馬的年代還沒完全進化,只有「局部發展」。他們眼裡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中間只摻雜一些紅,如此而已。他還說,現代人能夠分辨各個主要基色,是因為自西元前八世紀以來的千年之後,人的眼睛已歷經充分訓練的成果。
他的說法可有道理?這個故事和語言有什麼關係?
1867年,在Gladstone主張古希臘人有色盲的論調之後第九年,語言學家Lazarus Geiger發表了一場重要演說。Geiger是個語言天才,年輕時便立志要學會世上所有的語言,雖然不幸於42歲早逝,生前精通不同語言的數量已超越前人。
在這場演說裡,Geiger提出了幾個頗刺激的問題。人類的感官,人類的知覺可有「歷史」可言?人類一千年以前的感覺器官和現今的感覺器官是否一模一樣?我們是否可以說現在感受到的東西,在以前是無法感受的?
受到Gladstone影響,Geiger決定研究這些議題。因為精通多種古語,他的研究並不侷限於古希臘文獻。他得到的結論和Gladstone的一模一樣。例如古印度吠陀經典題材萬千,關於白天、夜晚、雲霧、閃電等等不乏生動的描述,偏偏就是沒提到天空是不是藍色的。原來,對藍色無感的不只是荷馬,還包括印度古詩人。《舊約》也是一樣,找不到一個「藍」字。根據本書作者多伊徹,眾多古老文明裡,唯有埃及有藍。
讀到這裡時,我心中起了疑問:中文呢?
果不其然,中文得等到戰國時代(西元前475-221)末期才出現了「藍」;也就是說《論語》、《孟子》、《莊子》、《老子》裡面沒半個「藍」字。因此在「藍」尚未出現之前,「青」的任務自然大了。「青」可以是草木初生的顏色,如「青草」;青也可代表藍色,「青天」是指藍天,不是綠色的天空。「青」也可以代表黑色,譬如「朝如青絲暮成雪」。這麼看來,古代人沒有「藍色憂鬱」,只有「青色憂鬱」。
西方也是同樣情形。Geiger從字源著手,發覺後來才出現的blue,少數源自於green,多數源自於black。中文裡的「青」就是指介於黑與綠之間的顏色。
Geiger還有更進一步的發現:根據現存古籍與字源學,人類對於色彩的感覺,在黑白之後,先有紅,然後是黃,再來是綠,而藍與紫最晚出現。如此一來,Gladstone對於古希臘人的觀察可以放之四海而皆準矣。
在演講最後,Geiger說:關於顏色的字眼依序出現,且所有古代文明皆然,這背後一定有共通的原因,各位博物學家、醫學家,把原因找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