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菊經歷許多鬥爭與受傷,也因此對謝長廷派系「舊恨綿綿」,這是傳承的包袱。而柯文哲沒傳承也無包袱,卻可能突破窠臼,不過也因此對弱勢扺抗者缺乏同理心。
政治的斷裂與傳承,在台北與高雄兩位台灣最有分量的百里侯身上可清楚地看到。
一九五○年出生的陳菊,在黨外——民進黨的政治運動陣營中,年齡並不算大。如今猶在的美麗島世代林義雄、許信良與姚嘉文等人,年紀都比她大約一輪,但陳菊資歷卻不比他們淺。
原本是宜蘭三星農村小孩,父母並不希望她離家念書,留在宜蘭做小學老師是對她最大期待,但她說服了父母讓她到台北。一九六九年,十九歲的陳菊到台北,在世新專科學校念書,同時還當了黨外重要領袖郭雨新的秘書。
為什麼會去當郭雨新秘書?因為「我阿公、我爸爸都是郭雨新的樁腳。」陳菊在口述歷史中說道,當時郭雨新的秘書剛離開,需要找個信任的人暫時幫忙。
這個際遇比到大專念書更重要。十九歲的陳菊就已知道什麼是特務跟監,知道電話被竊聽時該如何談話。更重要的是,她開始見證、參與了台灣民主運動。
她在口述歷史中說,像余登發(高雄黑派掌門)、黃玉嬌(前省議員)、齊世英(資深立委)、青年黨的朱文伯(資深國代)、康寧祥(時任台北市議員),郭的家庭醫師田朝明夫婦(田秋堇父母)等人都來郭雨新處聚會。「郭先生他對我的訓練,就是說當他和這些人見面、在討論事情的時候,我都在旁邊,……所以說我很年輕的時候就認識南北二路所有反對國民黨的人,我認識所有曾來郭雨新旁邊的政治犯。」
就這樣,陳菊見證了台灣戰後民主運動史的前半段。而年紀與陳菊相仿的邱義仁、吳乃德、范巽綠等多人也因她引介參與黨外。陳菊這位「黨外小妹」跑腿串聯「南北二路所有反對國民黨的人」,從六○年代末至今近半世紀來,她傳承了台灣民主運動史。
這個傳承也讓陳菊有負擔,經歷許多鬥爭與受傷。新書中也因此對謝長廷派系「舊恨綿綿」,這也是傳承的包袱。
相對的,比陳菊小近一輪的柯文哲,在台灣民主運動史大多缺席。沒傳承也無包袱,也可能突破窠臼,創造出新路線。
不過,也因未經歷過極權陰影下的弱勢者抗爭,對扺抗者缺乏同理心,因此說出中央政府圍牆、鐵欄杆要拉高,「不要一翻就過去,不然每次都要警員去當人肉盾牌。」這也是一種歷史經驗的斷裂——歷經「國家暴力機器壓迫」的民主前輩,應不會說出這種話。
傳承有包袱,甚至可能被「法統」遮住前瞻視野;斷裂有創新的機會,卻也可能不識初衷、偏了方向。
*作者為新新聞總編輯。本文原刊新新聞第160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