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人,我尿尿時就像個女人,就是這樣,」少女賽曼雅總是冷靜反駁。
她在2009年接受檢查,也被允許繼續參加比賽。雖然她的檢驗資料從未完整公開,卻陸續遭媒體不當洩漏,讓全世界得以圍繞著她的身體數值打轉。
賽曼雅從不曾使用禁藥,也有完整的女性身體。但在IAAF的檢查結果出爐後,她才得知自己的染色體異常,睪酮濃度遠高於一般女性,原因是她身體內藏有發育不全的睪丸。但她並沒有長出男性性徵,因此從小到大都自認是個女人。
睪酮是天然雄性激素之一,由睪丸或卵巢分泌,因此兩性體內都有,只是濃度差距甚大。一般女性體內的睪酮濃度僅約0.06至1.68 nmol/L;男性的濃度則介於7.7至29.4 nmol/L之間。睪酮除了直接影響性慾和性器官發展,也可以提高肌肉量、骨質密度和體能強度;睪酮還能促進紅血球生成、增加血液攜氧能力,對運動員的爆發力和耐力都有幫助,因此體育競賽嚴格禁止使用睪酮相關藥物。
賽曼雅的身體狀況是與生俱來的,但IAAF卻認為,讓她繼續參賽會影響公平性,堅持要求她減少睪酮素。
CAS法庭在2019年曾認為,這項限制睪酮濃度的新規確實帶有歧視,但堅持「這樣的歧視實屬必要、合理且是合乎比例的手段」,判決賽曼雅在降下睪酮濃度前不得繼續比賽。
以少數歧視捍衛多數公平?
賽曼雅的狀況其實並不算罕見,這被現今學界稱為「性別發展異常」(differences in sex development,DSD),代表人體沒有長成明確的男性或女性身體。近年研究指出,至少約每五千名新生兒就有一位具有DSD。而且DSD類型很多元,無法單純以第三性分類。有些DSD屬於肉眼可見,如陰莖發育不全;有些則是外表像一般男女,體內卻有多出來的睪丸或子宮等。症狀再明顯還可能擁有雙性特徵,即俗稱的陰陽人或雙性人(Intersex)。許多有DSD的人不曾出現干擾生活的「病症」,所以一直到打算結婚生子時才檢查出異常。
DSD對尋常生活可能影響不大。但由於在毫秒必爭的體育賽場上,體能可能是決定性的關鍵,因此,IAAF堅稱,高濃度睪酮是跑者的巨大優勢,明知新規定帶有歧視色彩,「為守護比賽公平性」,仍然需要出此下策。
為了對多數人公平,寧可對少數人歧視,這表面看起來有其理由。但理由卻未必經得起推敲。
首先,在實際上,能夠證明睪酮濃度對比賽影響程度的證據並不十分堅實。
早在2011年,IAAF就首次定出了「女選手睪酮濃度不得超過10 nmol/L」的規定,當時的賽曼雅也已經乖乖服用藥物以符合標準,後來在2012年倫敦奧運800公尺徑賽拿下銀牌。(註:該屆金牌得主莎薇諾娃(Mariya Savinova)後來因使用禁藥遭取消獎牌,賽曼雅才晉升冠軍)但到了2015年,印度女將昌德(Dutee Chand)也因相同問題遭取消資格,CAS法庭指出現行研究不足以證明睪酮的影響程度,下令IAAF暫停實施相關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