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會上,我們看到書法家尤俊明,他用凝重的漢碑體為八百多位新冠受難者抄寫編號,用書寫的行動悼念新冠死者,他們孤獨死去,最後只能淪為一個編號。也就是說,文化行動本身是一個動詞狀態,行動前面有一個文化內涵,文化可以乘載的界面很多,詩歌是,書法也是。
但是,如果文化是導向社會變革,或是和社會改造相關的時候,它就賦予了行動的意涵。我們在賦予行動意涵的時候,我的劇場經驗告訴我:必需溶入時空的思考,譬如,書法變成行動,就有時空的關聯性;它本來是靜態的,但是如果進入公共空間,就有行動的意涵。
建築師謝英俊為「大眾葬文化行動祭」搭起的「大眾帳」,它本身是一個空間,若是沒有被賦予一些文化抵抗內涵的話,它就是一個空間而已,可以是做為其他功能使用的空間;但是,當它和文化,和文化抵抗的內涵連結的時候,這個空間就變成一種「場域」。「場域」和空間的不同,場域賦予空間「時間」的意涵,亦即我們是在時間的流動裡去觀照一個事件的發生,這個就是「大眾葬」的深層內涵。
大眾葬文化行動如何觀照疫情之下的犧牲者?染疫死難的這些八百多人,整個社會究竟怎麼樣去「面對」?基本上,我們的社會就是處在漠然、漠視的狀態,或許在官方刻意的宣傳下,任何一種疾病都會有死亡的風險,因此,風險來自於既有的疾病,而不是源於政府疏失而突發的疫情,官方藉此塑造了官方版的「安全」概念。不同意官方版說詞的人試圖去尋找真相,透過民間自主的路徑去尋找真相。也正是在這個追尋的過程中,讓這些不幸的往生者能夠生產出新的意涵。這個新的意涵可以讓存活下來的人得到啟發、啟示的作用,我認為這是大眾葬文化行動的重大意義。
大帳篷這個空間會轉化,因為我們賦予了包括朗誦一首詩、包括用書法書寫八百多位亡者的號碼,包括大太陽底下曾啓明推著點滴架撲倒於廣場滾燙地板的行為藝術,都變成了在這空間底下,因為場域關係所發生的「事件」。
大眾葬文化行動,也和「記憶」有關係。為什麼是記憶呢?一般地說,人的生命,亡者和生者是處在線性記憶的狀態;但是如果我們把這個線性記憶賦予流動的或是循環的概念,那麼亡者在我們的記憶裡面也會產生新的意涵;因為它就不只是一個線性的,很突兀地被剪斷的生命概念。
事實上,我們所規劃的文化行動比較不是生者在召喚亡者,反而因為我們建構了「場域」之後,亡者在啟發生者。活生生的人在疫情下無辜死去,真相到底是什麼?真相的追尋,就是我們行動的重要意義。因為,官方版的說詞常常就是模稜兩可,有太多黑箱、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