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立委黃國書經檔案比對被認出是抓耙仔後,坦承做了國民黨的線民監視朋友與同志,他辯解的說辭為:「政治就是這樣,感謝給我工作機會。」然後他宣布繼續擔任立委,但退出民進黨,退出下一屆選舉。
作為白色恐怖歷史研究者,我等待這個時刻到來很久了,只是萬萬沒想到爪耙子會用如此蠻橫的方式拒絕懺悔。黃國書立委這樣的態度使我陷入一個困境,該是要降低我們對世人的道德與事非標準,用悲觀的方式接受一個再沒有評判標準的社會,還是要秉持在黃國書此類人眼裡可能是天馬行空的、傳統的是非觀念面對來面對思想的墮落?
不過就是服從並支持強權
讓我們想想當一個爪耙子說「政治就是這樣」時,「這樣」指的是什麼呢,應該是雙手一攤輕鬆地過著無須秉著良心的日子,心裏想著誰不是如此呢,不過就是服從並支持強權。
對我而言,真正的危險不在黃國書這個爪耙子個人的道德敗壞,而是這樣的可能性:在他說詞的渲染下,對他的懦弱產生同情,進而犧牲自己的是非觀念,避而不敢深思的台灣人民。
也許這不是說詞,反而是黃國書的肺腑之言。打從一開始,他的心裡就沒有掙扎,在自身利益的面前,背叛朋友不是一個選擇,而是一個應然。讓我們想想當一個爪耙子說「政治就是這樣」時,「這樣」指的是什麼呢,應該是雙手一攤輕鬆地過著無須秉著良心的日子,心裏想著誰不是如此呢,不過就是服從並支持強權。
這剛好與一種人形成強烈的對比,那些認為「政治不該是這樣的」,並為此在監獄裡受苦,在刑場上獻身的政治良心犯。人類悠悠的歷史裡,任何一個時代都需要這種秉著良心為時代點燈的人。
羅馬時代的史學家塔西佗這樣描寫:「局勢非常惡劣,使得美德會帶來最確定的毀滅。皇帝為告密者提供巨額的獎金,以追蹤他們所擔心的人。」這種時候一個抱著「政治就是這樣」姿態的人,往往能夠飛黃騰達。歷史稱此為恐怖時代,因為「政治不是兒戲,在政治中,服從就等於支持」(漢娜鄂蘭)。台灣恐怖時代的罪魁禍首當然是兩位蔣總統,但這是一場互相配合的演出,不能沒有源源不絕的效忠服從的台灣人爪耙子。
怎能用如此輕挑的方式去定義勇氣?
台灣的民主與自由,是眾多政治犯,與死刑犯用生命替我們換得而來的,這點不用爭論。既然如此,我們怎麼可以用如此輕挑的方式去定義勇氣?怎麼可以去同理一個不願反省的告密者?
面對這個得到促轉會正字標記的爪耙子,社會上竟有人「讚許」黃國書的坦白「承認」,有人甚至向他「致敬」。我們都知道死不承認叫硬拗,所以承認自己做過的事也只是剛好而已。這種事再怎麼樣都是與勇氣無關的。難道台灣歷經了四百多年來的外來統治的蹂躪,已經不知道勇氣是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