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迴響:何時,還我以新的清史?兼評《絕響的滿語》之報導

2015-01-31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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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星在敘述丙子戰爭的《弓箭之戰》電影中,能操一口滿語,倒是大陸宮廷劇的皇帝說的只能是漢語。(取自網路)

韓星在敘述丙子戰爭的《弓箭之戰》電影中,能操一口滿語,倒是大陸宮廷劇的皇帝說的只能是漢語。(取自網路)

遠在紐約的作家胡晴舫、以及海西工作室的林正修,不約而同轉發給我這篇報導《滿語成絕響 黑龍江小學堅守最後希望》。以我對滿語的了解和認知來說,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標題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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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沒下錯,「三家子」村是黑龍江滿族人在清朝康熙年間建立的村屯,也是保留滿語的村落。)

乾隆29年(1764年),農曆4月18日,滿洲八旗的錫伯部分支,從盛京(今天的瀋陽)沿著蒙古草原一路西遷到新疆伊犁,那是被乾隆消滅的蒙古準格爾部的巢穴之地。平準此舉,歐立德評價認為,自從遊蕩在內亞草原上的游牧勢力,便在東邊的滿清帝國和西邊的俄羅斯帝國之夾擊下消失了,世界史由此開啟了新的一頁。(見《皇帝亦凡人》一書)

(錫伯小學全力保留滿語教學。取自錫伯小學官網)

而遷移戍邊的錫伯人,從此就生活在伊犁河畔的察布查爾(滿語糧倉之意),在哈薩克、維吾爾、俄羅斯人的包圍下,形成語言孤島。他們講的建州女真語,也就是最接近努爾哈奇的滿語口語,一直傳承至今。他們也用滿文書寫、交流、教育後代,至今有幾萬人。而台灣的滿語教育之開啟,也是該族的廣祿先生,在1949年隨國民黨來台後,從立法院退位後潛心滿文文獻的研究和發現,專心於滿語教學。

而這一族群,在1949年後被中國政府定義為錫伯人,但他們的文化認同、習俗、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仍舊是滿。我記得自己在2005年第一次踏上伊犁河畔的錫伯土地上時那種詫異的熟悉感,該地的人和物,其相貌習俗、生活方式、尚武觀念,和他們已經離開了二百多年的滿洲故土幾乎沒太多差別。今天的錫伯人仍具有尚武精神。1989年鎮壓天安門的砲兵部隊,有不少即從錫伯調來。

滿語確實衰微,不過察布查爾保留了一脈傳奇。台灣故宮研究院的莊吉發老師教學所用的滿文教材中,竟然也有一些錫伯小學生的課本!(我第一次看到時,也嚇一跳!)

(《弓箭之戰》中,韓星柳承龍講得一口滿語。劇照)


我的第二個反應是,韓國人確實比中國人更專業——至少在電影上。他們可以在抗清的電影《弓箭之站》中使用滿語,就像好萊塢在拍攝某些題材時,也使用非英語語言(《父親的失樂園》一書作者的父親就是幫助好萊塢配音的庫德猶太人,講一口亞拉姆語,據說那是耶穌在世時所說的古語,有趣的是,亞拉姆語的字母,後來被栗特人傳播到西域,蒙古人在這一字母的基礎上,創制了蒙文,而滿文又在蒙文基礎上被創造)。

582hgyut皇太極攻打漢城,在今天的韓國人看來是侵略,這固然沒錯,以至於他們把皇太極為紀念此役、用滿漢兩種文字刻下的石碑埋在地下、焚毀碑亭,不料首爾都市更新,這塊碑又被挖了出來,讓韓國的民族主義者很生氣!韓國人以韓語和清語(滿語)配音的方式,呈現了一段真實的歷史。而滿清另外一段真實的歷史是:1636年,當皇太極收復了遼東漢人、朝鮮人和蒙古人後,把後金改為大清,這是因為,他認為後金只是女真人的國家,而大清才是幾個民族共同的國家。中國史書以1644年為清的創始,就像它以1949年為中華民國的終結,折射出狹隘的漢中心史觀。

此外,對照之下,中國的清宮電影和清宮電視劇,依舊是用漢的角度去詮釋滿清。康熙乾隆,固然都會說漢語,他們也會說蒙語和朝鮮話,但清朝是以滿語為國語;帝國的行政體系裡,專門設翻譯部門,聘僱大量譯者,從事滿漢蒙回藏文之間的翻譯。所以,我是如此期待中國的戲據、電影中的滿清皇帝們,可以開口講滿語夾在漢語(並用配字幕的方式),如此才符合歷史的真實。另外一點是,清宮戲裡關於皇權和官僚體系之間、后宮皇后妃子之間的狡詐、機變、權謀等戲,也更多是出自漢文化權謀視角的過度渲染。事實上,以康熙乾隆的質樸和尚武,以滿洲女人的豪邁簡潔氣質(可以拿今天的歌手那英為例去思考),權謀狡詐等戲份,都不會是宮廷主流。明朝那些事,怎麼可以簡單移植到清朝?

何時,會還我們一種新的清史?

*作者為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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