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思光的學術成就,不是我這樣學少識淺的文人可以評說的。只因為他從來不是只在象牙塔中做學問的人,他時刻關心中國、香港、台灣的政治變遷。
失敗者回憶錄115:與勞思光的交往
前文談到1981年,我對徐復觀教授和勞思光教授分別作過專訪,兩個專訪直接導致中共對我和《七十年代》杯葛,也使我無法不作出脫離左派陣營的選擇。我談到與徐復觀的兩年交往,及所受影響。這裡就談談我與勞思光教授的往來,我對他的認識,和一些趣事。
我在1981年應政論家徐東濱之邀,參加香港前景研究社,在那時候才第一次認識勞思光。前景社大約每月有一次聚會,就香港前景問題探討各種方案,並向中英雙方提出。當然,都沒有被採納,甚或可能沒有被認真看過。到1984年中英聯合聲明發布,前景社也解散了。不過,就在這幾年,我對勞思光作過一次專訪,也邀請他擔任過兩次「五學者座談一國兩制」的主持人。他在座談會中引導其他學者,他自己也講了很切要的意見。自認識後,我們就有較多交往。他那時在中文大學哲學系授課,與唐君毅、牟宗三齊名,被喻為「香港人文三老」。所著的《新編中國哲學史》,深為學界所重。實際上他並不老,比唐、牟小二十多歲,也只比我年長九年,但他少年老成,據說他二三十歲就是這個模樣,1981年他五十多歲,也沒有變老,還是這模樣。
他身材瘦小,據他自己說體重從來沒有超過100磅(45公斤),但每次一起飯聚,他都食量驚人。而他那個小小的腦袋,所裝載的東西也驚人。除他本行的哲學,對時局、政治、社會現象,乃至賽馬、賭博都有別具一格的思考,甚而會到澳門賭場小試牛刀。而其中在朋友中最為人所知的,就是命理、術數、占卜,我認識他時,徐東濱已經說他的綽號是「鬼谷子」。說他在毛澤東去世一年前,就占算到毛過不了1976年。不過他從來不以術數專家炫耀,還說自己一向不主張人崇信術數,只是拿來自娛,或跟友好算一算。初識時他也為我開了一個命盤,對我的家世和過去,算得蠻準,講到日後我的生涯,後來的發展也好像有些譜。
前廣播處長張敏儀說,在中文大學讀書時,曾經上過勞教授的課,他們同學都叫他作「魔術師」,因為他永遠是穿西裝打領結(bow tie),像魔術師。勞思光跟我解釋為什麼到任何場合都這樣穿著,是因為有些場合是一定要打領結的,但沒有任何場合是不可以打領結的。為了不花時間在穿著上,打領結穿西裝就完全不用費腦筋了。
他接受過我們雜誌不止一次訪問,除了座談會之外,他都說不要記錄訪問稿了,所有的問題他都自己寫下答案交給我,他說這樣我們既省事,他也毋須擔心我們會記錄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