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雪梨前往孟買那天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車子經過雪梨海港大橋時,心底微微抽了一下,真的要離開這個美麗的城市了。坐落湛藍海水中的雪梨歌劇院在南半球夏日艷陽下閃閃發亮,看著海灣裡的點點帆影,彷彿只是去旅行而不是離開。
我們住的灣景公寓在雪梨港北邊,有個夢幻的地名叫薰衣草灣,落地窗外一覽無遺的雪梨歌劇院和雪梨大橋。我漫步於乾乾淨淨的雪梨港邊,菲爾搭渡輪去上班。
吃的是農民市場買來最新鮮的蔬果海鮮,喝的是直接從水龍頭流出來的水,呼吸的是少有污染的新鮮空氣,面對的是乾淨到連鯨魚也游進來的藍色港灣。我們租露營車在澳洲和紐西蘭各處小旅行,和朋友健行野餐喝咖啡逛美術館,看戲品嘗葡萄酒聽爵士樂團。
低調安靜,悠閒自在,一塵不染的第一世界。
在我四十歲生日那天,也是我們在雪梨住了三年後,菲爾接受了路透社南亞總編輯的新工作,負責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尼泊爾、斯里蘭卡和其他南亞小國。孟買是我們的新家。
朋友笑說菲爾已經做過全路透社最好的工作,住在港邊百萬豪景的頂尖公寓,該是受苦的時候了。甚至開玩笑:你犯了什麼大錯,路透社要把你從雪梨下放到孟買?接著擔心的問:喬伊斯願意嗎?
我願意嗎?台北土生土長的我,大學畢業進入路透社,接著外派新加坡,認識了從倫敦外派新加坡的菲爾。我的生活只有台北、新加坡和雪梨,是毫無波折的玫瑰色。菲爾雖說多年來周遊列國,一樣也是四平八穩。
外派記者怎能錯過印度?亂七八糟、不可思議、充滿挑戰的印度!
在搖頭晃腦的印度工作
當我將住在孟買描述為一種幽閉恐懼症時,我的朋友總是覺得很奇怪,印度是如此廣闊無邊!但這卻是最精確的描述,因為我的印度生活主要圍繞著辦公室,如果還包括晚上在電話裡與歐洲或美洲總部的新聞會議,每天工作的時間通常超過十二個小時。
我曾經對紐約辦公室的同事發了一頓脾氣,因為他們安排在早餐時間,也就是孟買的午夜,跟我進行電話會議。接通電話之後他們花了好幾分鐘閒聊誰喝什麼咖啡,誰在吃什麼口味的甜甜圈,但我只想趕快結束可以上床睡覺。
長時間在辦公室裡並且要在重大新聞突發時隨時待命,是我長久以來的工作型態,加上孟買是個狹長的半島,我們四年中的兩個住處都在孟買的最南端,因此除非你想與孟買交通奮戰六個小時出城去,否則活動的範圍就局限在南孟買的家、辦公室和板球俱樂部之間。
作為路透社南亞總編輯,除了新聞採訪、管理記者,我還必須與業務部門密切合作,甚至面對客戶,並且在對內對外決策過程中,維護編輯部門的利益。在孟買工作的最後一年,想到即將要把印度職場的一切拋在腦後,我總是不自主嘴角上揚,並且很確定日後對此我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