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多數東歐人都將烏克蘭視為一個與世隔絕的神祕國度。當年瑞典國王卡爾十二世(Karl XII)去烏克蘭結交盟友共同對抗俄羅斯時,他坦承「不確定該走哪條路」;六十年後,英國旅遊作家約瑟夫.馬歇爾(Joseph Marshall)在一七六九年也遇到相同困擾:「烏克蘭是如此偏僻,近一百年來都沒有人去過,沒聽過任何人與世界分享自己的觀察心得。」將近兩百五十年後,這個國家對多數歐洲遊客而言依然是個謎。
話說回來,美國對烏克蘭而言也是個謎。我下山後搭便車到拉克赫夫(Rakhiv),再轉搭巴士去烏日霍羅德(Uzhorod)。途中,一位名叫露德米拉(Ljudmila)的女大學生在胡斯特(Khust)上車,坐在我旁邊。她說自己經常夢想住在美國,對二次大戰歷史很著迷,於是我就測試她:「你知道蘇聯和美國在二次大戰期間是盟友嗎?」
她錯愕地看著我,「真的?」
「你聽過雅爾達會議嗎?」
「什麼意思?雅爾達發生過什麼事?」
我解釋:「邱吉爾、羅斯福和史達林曾在那邊討論戰後要如何分割歐洲,他們最後同意將西歐歸由英國和美國管理,讓俄羅斯管理東歐。」
她看起來很疑惑。「你有沒有聽過D日?」我發覺烏克蘭人可能會用另一個詞稱呼它,所以我又補充:「那是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有沒有印象?」
「沒有。」
「那天有三萬艘戰艦和十七萬名盟軍橫越英吉利海峽,進入歐陸。後續的幾個月內,數百萬名美軍將戰線推進到德國。」
「我從來都不知道大戰期間有那麼多美國人在歐洲。」她承認。她以為蘇聯是納粹敗戰的唯一原因,其他同盟國都沒扮演任何角色。
我告訴她:「我猜你們的學校也沒教過北非和日本附近的戰事。」
她開始惱怒了,「我不了解學校為何沒有教更多,我們的教授看起來滿客觀的,也很有知識,他是反共產主義的。我們的歷史書籍也是新的,不是共產時代的舊教材。」
雖然重寫歷史只需要一天時間,新觀念卻可能要等一個世代才能滲透整個社會。當時烏克蘭已經獨立了二十年,但這位二十歲的高材生對於二次大戰的一些基本常識依然一無所知。不過話說回來,一位二十歲的美國人也不見得能在世界地圖上指出歐洲。
無知也可以在鄰居之間交互傳染。尼爾.米契爾教授告訴我:「我最近要去波蘭授課,地點距離烏克蘭的邊界不到一百公里。我原本想順道去一趟烏克蘭,於是就向波蘭的聯絡人詢問了一些相關細節,她似乎以為我要去中國!她很訝異有人會想從波蘭拜訪烏克蘭。」
巴士搖晃著經過胡斯特、別列戈沃(Berehove)、穆卡切沃(Mukacheve),最後終於抵達烏日霍羅德,一個位於斯洛伐克邊界的優美城市。烏日河(Uzh)將它分為舊城與新城。我在等待前往斯洛伐克的夜車時遇到一對俊男美女米洛許(Milosh)和坦雅(Tanya),他們主動邀請我搭便車快速參觀舊城區。我們開車上了山丘,上面有一座維護完善的十六世紀城堡,我們走到民間建築與生活博物館,它沒開門,但米洛許賄賂警衛讓我們進去。他說:「烏克蘭人就是吃這套。」逛完露天博物館,了解烏克蘭人的古代生活後,我們繼續逛舊城區。我們經過了一間預計下個月會營業的冰淇淋店,價目表還沒貼出來,但它們會比義大利賣得便宜。烏克蘭在當年(二○一○年)擁有全球最便宜的大麥克(一點八四美元),挪威則是最貴的─貴到爆炸的七點二元。米洛許和坦雅從未嘗過義大利冰淇淋,我給了米洛許一些現鈔,交代他屆時一定要好好招待坦雅。他們笑著祝福我之後旅途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