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在毛澤東領導下的中國爆發了文化大革命,往後10年間,農工兵階層對資產階級、對「反革命」的批鬥日益瘋狂。當時只有10來歲的中國作家、紀錄片導演徐星,在40年後,透過鏡頭重新追溯當年的瘋狂與傷痛,並在2007年推出《我的文革編年史》,不僅訪談荒唐年代的過來人,也記錄下自己的青春歲月。
徐星於1956年出生於北京,1985年發表的小說《無主題變奏曲》奠定他的文壇地位,更於2003年榮獲法國文學藝術騎士勳章,2007年開始,徐星將載體由文字轉為影像,推出了《我的文革編年史》,而後又於2011年拍攝《塵埃落不定》、2014年拍攝《罪行摘要》,今年也推出新作《臘月三十日到來》。首度赴台的徐星,主要是參加龍應台文化基金會舉辦的思沙龍,21日以「個人記憶對國家記憶的抵抗」為題發表演說;同時徐星也接受《風傳媒》專訪,一談藏在鏡頭後的民族傷痛。
「文革10年 最深刻的記憶只有暴力」
徐星說,《我的文革編年史》基本記載了他的文革10年,都定型在這裡頭,這部片交待了社會上的情況,「我最深刻的記憶只有暴力」,正常邏輯來講,一個10歲孩子不該接觸到這麼多暴力,但當時整天看到的就是打人,而且是合法的,只要認定是敵人就可以打。
在過去的訪談裡徐星再三重申,暴力是癮頭、是毒品,對此他也說明,當時身為一個10歲孩子,剛開始看到時是特別的恐怖、害怕,但在看過一次、兩次後,後來儘管害怕,卻開始會去找哪裡抄家、哪裡批鬥,大家都會趕去看打人。他也談到,通常電影放映前都會有警語,警告有暴力內容,因為對孩子來說,他無法抗拒這樣的東西,「你又恐懼、又要看,這不是癮頭嗎?」
「合法暴力」概念 中國至今仍未完全消除
對於如此動亂的風氣,在經歷過的人之間型塑出什麼共通點?徐星認為,當時行使暴力是合法的,至今大陸人仍特別有暴戾傾向,在地鐵、公交車上,動不動就用肌肉來說話,但民間用肌肉說話只是表面的,背後的意義是,「合法的暴力」這個扭曲的概念、意識型態還未完全消除,並重大地影響了整個社會。
徐星也說,這個現象在文革後出生、現在的青年身上稍微好一點,但對經歷過的人來說,他們習慣了暴力,回應對於暴力的癮頭,他簡短卻有力地說:「要排毒,要排出去。」
排毒的工作,究竟要怎麼做?徐星認為,時間是個因素,但也可以人為加速,不過這牽扯到系統、體制還有文化等問題,就像化學物質造成的土地汙染一樣,聽說土地汙染100年都恢復不過來,而對文革的毒,徐星談起自己過去採訪一位農民時,問覺得文革的影響要多久才會消除?對方直接跟他說:「過不去,要下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