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42歲的阿拉巴馬州男子在TikTok上傳了對嘴型演唱音樂作品的影片，並分享了帶有抑鬱色彩的想法。德克薩斯州一名14歲的女孩做出了回應。
沒過多久，兩人就開始在該平台上公開鴻雁傳情。「結婚過一輩子，寶貝，」這個十四歲的女孩在該男子的一個帖子下評論道。該男子回應說：「好的，寶貝，結婚過一輩子。」
本文為風傳媒與華爾街日報正式合作授權轉載。加入VVIP會員請點此訂閱：風傳媒・華爾街日報VVIP，獨享全球最低優惠價，暢讀中英日文全版本之華爾街日報，洞悉國際政經最前沿。
一些TikTok評論者指責該男子行為不當。一個人寫道：「夥計們，這傢伙一直在跟蹤一個小女孩的帳號。」
去年3月，這名男子搭乘了一輛開往德克薩斯州的公共汽車，與那個女孩了見面。他在幾天后被逮捕，之後他被起訴，罪名是涉嫌對兒童進行性侵犯。
「我愛上了她，」這個名為Grady Moffett Sr.的男子在沃斯堡一個縣的監獄接受採訪時說。截至周二，他還沒有作出抗辯。
自網際網路誕生以來，成年人就開始在網上與未成年人建立不正當關係。據一些執法官員和其他追蹤兒童剝削行為的人稱，近年來，下載次數最多的社交媒體應用TikTok已成為迄今最大和成長最快的危險地帶。
以短影片為特色的TikTok一直吸引著兒童和青少年，他們每天花在TikTok上的時間超過其他任何社交媒體平台。每月有數以十億計影片被上傳到該平台，許多影片的主角是年輕人，他們有的唱歌，有的跳舞，還有的談論個人生活。
讓那些追蹤兒童剝削行為的人感到困擾的是，TikTok的演算法設計旨在了解用戶喜歡什麼類型的內容，然後向他們提供一連串相關內容。這使得青少年們對該網站趨之若鶩，也導致戀童癖更容易找到他們。比如，如果一個用戶瀏覽了一些青少年跳舞的影片，就會收到更多相同內容影片的推薦。
38歲的資深警察Jon Rouse說：「關注這些兒童的觀眾，很多都是對兒童有性興趣的成年男性」。Rouse負責領導一個為國際刑警組織（Interpol）打擊兒童性犯罪者的團隊。他表示：「兒童性犯罪者會被吸引到有兒童的地方。戀童癖者喜歡通過影片來鎖定目標。」
與Facebook和Instagram等其他流行的社交媒體網站一樣，TikTok允許用戶將他們所發帖子的觀看者範圍限定為家人和朋友。許多青少年選擇將他們的影片完全公開，這樣他們就可以積累「讚」，並使用其他流行的功能，比如允許他們與陌生人在同一螢幕上並排發布影片。
由於該平台上湧入了如此多的影片，兒童剝削問題專家質疑TikTok能否有效監控不當行為。競爭對手正尋求通過也使用短影片這一模式來複製TikTok的成功，為內容洪流推波助瀾，此舉加劇了外界擔憂。
字節跳動（Bytedance Ltd.）旗下的TikTok表示，採取了一些措施保護青少年用戶，並將不斷努力完善這些措施。一位發言人稱，該平台使用技術來篩選發布的內容，包括標題和評論，而引起關注的內容則由人工審查。該發言人不予透露公司僱用了多少人工篩查員。該發言人說，對未成年人有害的內容將按照法律規定向有關部門報告。
本文在網站上發布後，TikTok風險與應對、信任與安全全球主管Suzy Loftus稱兒童性虐待和剝削是令人憎惡的，並表示當該公司察覺到這類內容時，「我們立即採取行動，刪除它們，封禁帳戶，並向有關當局報告案件」。
TikTok面向13歲及以上的用戶，但低於該年齡的兒童可以在限制一些功能的情況下使用該平台，例如不能分享或評論影片，不能給其他用戶發資訊，也不能獲得粉絲關注。TikTok的系統阻止所有自稱16歲以下的用戶使用直接消息功能與他人私聊。
然而，與其他許多社交媒體應用程式一樣，沒有方法阻止青少年用戶在註冊時填寫虛假的出生日期。在德克薩斯州的案件中，Moffett說，他與一名14歲的女孩用TikTok的消息功能進行私聊，即便她沒有達到使用該功能的規定年齡。
TikTok的一位發言人拒絕討論涉及Moffett的案件，只是說他的帳戶在《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詢問了他的相關問題之後已被停用，也就是在他被捕六個月後。
一些州的檢察長已經就TikTok對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影響展開了調查。在德克薩斯州，一項調查的部分重點是該網站向有關部門報告兒童性虐待內容的情況。
另外還存在圍繞TikTok由一家中國公司所有的擔憂，這已促使美國聯邦政府和某些州禁止在政府設備上使用TikTok。
TikTok首席執行官周受資（Shou Zi Chew）已同意於3月向美國國會作證，以應對部分關切，涉及未成年人暴露於有害內容和潛在性剝削以及用戶數據是否與中國分享等問題。
「對於TikTok帶來的危險，家長和議員的認識一直頗為遲鈍，」 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Federal Communications Commission）的共和黨成員Brendan Carr說；他提到了與國家安全和年輕人有關的擔憂。
TikTok自2017年上線以來，備受年輕人追捧。據專注於網路安全的公司Qustodio的數據，2022年，4歲至18歲用戶平均每天在TikTok上花費107分鐘。該年齡組用戶使用第二多的網站是即時通訊應用Snapchat，平均每天為72分鐘。另一個以影片為導向的網站YouTube的日均使用時間為67分鐘。
一些人士把TikTok稱作不法分子與兒童接觸時經常使用的一個平台，Erin Burke也如此認為。他在美國國土安全部（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的主要調查部門擔任主管，曾是兒童剝削調查小組的負責人。
2021年，一位母親發現她八歲的女兒正與一名在TikTok上認識的22歲男子聊天。這名男子叫Christian Sandoval，來自佛羅里達州。根據隨後在聯邦地區法院達成的認罪協議，該男子對這名女孩謊稱自己13歲，還說看過該女孩的影片，覺得她很可愛。
認罪協議顯示，在兩人通過TikTok交換電話號碼後，該男子給女孩發了自己的生殖器照片，並指導女孩拍下裸體的愛撫影片，然後發給他。他們還商量著見面。去年4月，該男子承認犯有製作兒童色情製品罪，並被判處19年以上監禁。
據洛杉磯縣警察局稱，在另一起案件中，加州36歲的James Anthony Gonzales在TikTok上冒充13歲男孩，與至少21名未成年少女進行了露骨的聊天。警方說，有一次，在得知一名九歲女孩的地址後，該男子冒充送餐員來到她家門口。女孩的母親報了警。據洛杉磯縣聯邦地區檢察官辦公室稱，2020年1月，該男子因持有兒童色情製品和猥褻兒童行為被判處近11年監禁，先前他表示不抗辯。
已退休的聯邦調查局特務Jeffrey Rinek說，影片會給尾隨作案者提供個人隱私資訊，如孩子的聲音，以及孩子周圍環境和可能位置的視覺資訊。
德克薩斯州韋科的警探、國土安全局主要調查部門的志願工作隊工作人員Joseph Scaramucci表示，TikTok上到處都有孩子跳舞，展示自己的生活，這使得想要對這些孩子圖謀不軌的人很容易找到目標。
TikTok上述發言人說，兒童性虐待內容和所謂的誘姦兒童行為內容會立即從該網站上刪除，其用戶的帳號會立即被禁用，並向美國國家失蹤和受剝削兒童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Missing and Exploited Children）的CyberTipline報告。CyberTipline是一個針對兒童網路性剝削事件的集中報告系統。美國聯邦法律要求社交媒體公司等電子服務提供商向該舉報熱線報告兒童性虐待內容。
美國聯邦法律並不要求網站主動查找兒童性虐待內容，例如涉及未成年人的色情行為的視覺描述。美國聯邦法律也沒有規定哪些證據是必須向該舉報電話報告的。故意不報告的罰款可高達30萬美元，但截至1月20日，美國國家失蹤和受剝削兒童中心還不知道有任何公司被罰過款。旨在加強該法律的提案已在參議院提出。
2021年，TikTok向該舉報熱線提交了154,618份報告，創下了這個擁有超過10億月活用戶的平台的紀錄，遠超2019年的596份報告。
國家失蹤和受剝削兒童中心負責被剝削兒童部門和內部參與事務的高級副總裁John Shehan說，TikTok的報告數量有所增長，但仍然低於其他一些類似網站，其中一些網站在2021年提交了數以百萬計的報告。
TikTok發言人說，有多種因素可能導致其報告率較低，比如TikTok相較於其他主要網站是一個更新的平台。該發言人說，TikTok的高度公開屬性可能會阻止用戶發布不適當的內容。
在Moffett前往德克薩斯州與14歲女孩見面的案例中，TikTok以兒童安全為由，刪除了Moffett發布的含有這位少女照片的帖子。然而，TikTok仍允許兩人在該平台上保留個人資料，並在公開評論中彼此表達愛意。評論中經常出現愛心和結婚戒指的表情符號。
這位少女的親屬（包括她的母親）在接受採訪時說，這個女孩在感情上很脆弱，在沒有足夠監管的情況下花了太多時間上網。
這位少女的母親稱這種情況是「所有父母的噩夢」。她說，她女兒想像自己愛上了Moffett，並說對方理解她。這位母親說：「我覺得他像是在刻意塑造她。」
Moffett在《華爾街日報》的採訪中說，他利用TikTok上直接獲取的資訊與女孩聊天，商量在一起生活的事情。據TikTok稱，即便這類資訊被設置為私人的，但TikTok的員工只要表示出有必要並且獲得內部授權的話，就可以訪問這些資訊。
Moffett修改了他的TikTok用戶名，將自己描述為這個女孩的丈夫，儘管他的全名在該平台上仍然可見。他有時會在帖子中標記她的用戶名。
這個女孩有幾份TikTok個人資料，大多使用相同的照片，至少一份有她的全名。與許多青少年一樣，她在其他社交媒體網站也有帳號，但TikTok是她與Moffett公開談情說愛的地方。
曾有一條評論指責Moffett跟蹤這個女孩的帳號，Moffett的回應是：「首先，我沒有，其次，要你管。」
Moffett之前在TikTok上有1,886個粉絲，他在採訪中承認，這個女孩看起來很小。他說，除了TikTok刪除了有她照片的帖子外，他沒有受到進一步的警告。
TikTok對這些被刪除的內容不予置評，也未就該平台如何注意到這些材料或這些內容是否促使其對Moffett的個人資料進行進一步審查發表評論。TikTok上述發言人稱，在接到《華爾街日報》詢問後TikTok停用了他的帳號，並在當天向國家失蹤和受剝削兒童中心的舉報電話舉報了該帳號。
Moffett在採訪中表示，這個女孩一開始說她19歲，但在他3月份到德克薩斯州後不久，就透露了她的真實年齡。
Moffett的前妻Jennifer Moffett說，她在2022年1月向FBI位於阿拉巴馬州莫比爾的辦公室報告了Moffett去德克薩斯州找一名未成年人的計劃，她還給一名FBI特務看了當月與Moffett的簡訊往來。《華爾街日報》看了這些簡訊。
Moffett發給前妻的一條簡訊似乎與他在採訪中的說法相矛盾。他在採訪中聲稱在抵達德克薩斯州之前不知道女孩的年齡。Moffett在簡訊中寫道，「我不會再和那個14歲的女孩說話了，我為我做錯的一切道歉......」
Moffett表示，一名FBI特務到他家找過他，告訴他離那個女孩遠點，也不要去德克薩斯州。FBI不予置評。
Moffett還是去了德克薩斯州。2022年3月初，他坐了18個小時的巴士到了阿靈頓，然後去了該女孩與祖母居住的一個中產社區。Moffett說他沒有錢住酒店，於是就在女孩家那條街附近的一個池塘邊露營。
女孩的母親說，女孩會等到自己獨自在家時，把Moffett偷偷帶到家裡。她說，親戚們不常在身邊，無法監督女孩的網上活動。女孩的祖母不予置評，女孩的父親也未回應置評請求。
Moffett在採訪中說，他曾多次進入女孩的家中，他們曾有一次一絲不掛地待在一起。他最初否認與這個女孩有任何性行為，後來承認與她有一些性接觸，但否認有性交行為。
不過，這名少女的母親說，她女兒需要驗孕，因為兩人發生過性關係。驗孕結果為陰性。
Moffett稱，在到達德克薩斯州幾天后，他和這名少女在池塘邊閒逛時碰上了警察。Moffett說，警察對她進行了詢問。據一位警方發言人稱，幾天後，在女孩透露更多細節之後，警方逮捕了Moffett。
他被關進了監獄，被指控對兒童進行性侵犯、在網上引誘未成年人和通過性接觸猥褻兒童，後來還被指控擁有兒童色情製品。去年6月他被控八項與性侵一名兒童有關的罪名。他的律師不予置評。
本月，塔蘭特縣的一名法官命令他在一個州立精神健康機構完成一項120天治療計劃的剩餘部分，以便讓他有能力接受審判。
Moffett說，如果他出獄，他想留在德克薩斯州，重新回歸TikTok，這樣他可以再次用音樂表達自己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