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為他奠基、影響最深瘦小的肥媽,她的圖書館閃過封鎖,魯迅、舊俄、三〇年代唾手可得。密談、交心、淚水成河、偉大母愛的「女性主義」等等是複雜性的「基體」。社會主義、到民間去(結交三教九流)、臨沂街客廳的長輩、名流,無/意識中盤根錯節的紮根,幽靈隨時浮現。
媽媽都偉大,跟肥一樣我跟著母親上(木柵)市場、做家事、做飯,家裏沒有女兒,從來就叫我二丫頭,認同的是母親,不是在外交遊廣闊、風花雪月的老爸,「女性主義」就成為身體內的養成。
最大差異在:濟南天主教堂逃過一劫,晚年重返主內的母親,當年也是街頭的學運份子,但母親反日、反共,過世前從來不願回到「被剽竊」的故鄉。
一直到我出國碰到U Iowa的師生,才弄清楚什麼左左右右,擊毀了黨國的洗禮,於「新左」的沐浴中重生。我的「彈性左派」或是超克、「第三世界」,軌跡跟肥全然不同,互給空間是一直還能跟肥「走在一起」的元素吧。
肥碰上後來被稱為一代宗師的殷海光先生至為關鍵,小山上對話中肥試圖改變恩師,反倒吸收了忘年交的為人處事、治學原則。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可能都不承認的自由主義因子。私底下肥說過:左派要比自由主義更自由,這種體會該來自與先生的對話吧。所以肥的左絕不純粹,更厭惡正左,這是很多人沒法理解的。
肥與殷師的交往早被監控中,能進入當時被視為禁衛軍的「憲兵」藝工隊,或許與他皇親國戚的身分有關。肥的阿雪姊是蔣緯國的夫人,也盛傳著後來與陳映真案一行人的「民主台灣聯盟案」沒有遭槍決,是否真與此有關很難追究。
單槓一邦人讓肥沒有落單,已故的耀忠、永善,還活著的淺井先生、大任兄等,構成了他的「組織」、一個(最後回不去的)「家」。「小頭」運氣好先走一步,所有人懷念,「大頭」走前是肥難以釋懷的兄弟,其相左主要跟「國族主義」與八九六四有關吧。字裡行間,永善病中、離去,成為肥寫作的動力,更是望在回看反思中和解。八八年香港的陳映真討論會,得到下一步曲才能上台敘說。總之、肥的一生,說大陳是他的重要參考座標,該不為過。生命歷練的不同兩人走上不同的路。期兄弟情誼卻躍然紙上。
「人類學」是另外一條揮之不去的軸線,田調起自民歌採集,深植了情感為基地;從台大到芝大,浸大到中研院,只怪肥的愛恨情節,還沒充分出土。講故事的能力不在話下,咬住xx不放的能耐超人。寫香港工運的博論最後在港大付梓,回台立刻開始了「社運流浪狗」的生涯,港台兩地的街頭遊行什麼的,都會有他的身影。香港朋友對他萬般愛恨情仇,「香港之夏/秋」(?)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