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時值我在美國加州大學聖地牙哥校區(UC, San Diego)唸書的尾聲,校園內的Revelle廣場迎來首座向學生運動致意的和平紀念碑(The May 1970 Peace Memorial)。選擇Revelle廣場,是因為1970年校內學生興起的一波反對美國持續派兵進入越戰的抗議行動。當時一位名叫George Winne Jr. 的研究生,便是在此廣場的正中央引火自焚,最後不治身亡。根據目擊者轉述,當時Winne朝自己身上引火的同時,一邊跑一邊高聲吶喊著「停止戰爭、停止戰爭」(“Stop the war! Stop the war!”)。
美帝疆界擴張的軍事主義高峰
1947年出生的Winne,他的父親是一名海軍上校,而他從小成長的城市聖地牙哥,除了被視為全美最適合居住的海景城市意象之外,鮮少人留意到,尤其在美國進入太平洋戰爭之後,這座西岸城市如何被進一步納入美國太平洋艦隊的戰略佈局中,成為美國二戰以來軍事主義擴張最重要的基地之一。
戰爭故事充滿反諷與暴力,但多以活生生的平民百姓為最大的載體。Winne因祈求越南人民能過上平和的日子,反對美國持續介入越戰所加劇造成的各種傷亡,選擇了某些人眼中過於激烈的手段。然而,當人們急於將Winne的行為做政治意識型態歸類之時,很快地也將當時世界各地的(學生)反戰運動歷史記憶解體或遺忘,忘卻學生對戰爭的恐懼、不安、憤怒與勇氣,他們或利用延畢拒絕兵役,或以組織動員的方式反對軍事基地的擴張。而同樣地,我們也在一次一次歷史記憶的再造中失語,忘卻聖地牙哥這座城市如何見證了美國自十九世紀以來,以天命昭彰的優越主義,透過土地的掠奪與對原住民族的屠殺,不斷西進的軍事帝國之邊疆擴張行動。聖地牙哥之所以成為今日美墨邊境控制的城市,每日(合法、非法)穿越邊界的墨西哥與拉丁裔勞動人口,成就了這個「全美最適合居住」的美好城市發展,但被遮掩不見的正是這個西部擴張的戰爭故事中環境與資源的榨取。
橫跨太平洋的戰爭,韓戰、越戰以及各式大小戰役,絕大多數的太平洋島嶼以及亞洲地區,不管願意與否,都被捲入了二十世紀美國帝國疆界擴張的另一波軍事主義高峰。Winne的引火抗議行動,聯繫的歷史記憶既是1963年抗議南越政府對於佛教徒的打壓,也同時訴說著複雜的法國殖民的(宗教)遺緒以及法國與美國在南越扶持利益政權的反共圍堵運動接合。
為何白色雪景中滲透著紅?
(反)戰爭行動與歷史記憶相輔相成,從美國境內的反越戰學生抗議行動,回溯到越南境內自焚的佛教徒,戰爭並未結束,且波及的幅員遼闊。不僅越南境內死傷慘重,代理人戰爭的前線地,還包括柬埔寨以及秘密戰役中的寮國,戰爭中遺留下來的創傷、逃難、失能與失序更是難以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