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和軍事實力快速擴張,美國及其盟友努力維持在印太地區的力量平衡,以阻止北京謀求成為亞洲地區霸權的野心。對此,哈佛大學國際關係教授華特最近撰文表示,美國對中國可能成為亞洲霸權的擔憂是不理性的,但如果華盛頓持續做出促使北京「爭霸」的行為,這些擔憂恐怕就會成為某種自我應驗的預言。
美國雜誌《外交政策》(FP)5月31日刊登哈佛大學貝爾福科學與國際關係研究中心(Belfer Center for Science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教授華特(Stephen M. Walt)專文,指出在當前的地緣政治環境下,中國要成功取得亞洲霸權地位的機率有限,而美國應該停止各種會助長北京這種企圖的行動。
近年來,針對中國企圖謀取亞洲霸權地位的擔憂,一直籠罩著美國政壇。2018年,時任美國國防部長的馬提斯(James Mattis)就曾警告,中國正在「醞釀一項長期計畫,以改寫現有的全球秩序⋯⋯而明朝似乎是他們的典範,他們期望用一種更強硬的方式,要求其他國家成為中國的朝貢國、向北京磕頭。」
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前中國事務主任杜如松(Rush Doshi)、美國國防部前副助理部長柯伯吉(Elbridge Colby),以及包括華特在內的幾位著名現實主義學者也都曾指出:中國渴望成為「領先的全球大國」(leading global power)。而北京近來在南海及其他地區的各種舉動,似乎證實了上述企圖心。
I have long thought it was in the US interest to keep any country from becoming a regional hegemon in Asia. But it's important not to exaggerate the danger that that this will happen. Latest FP column here: https://t.co/S0LFhPSpLT
— Stephen Walt (@stephenWalt) May 31, 2023
成為「區域霸權」的好處
華特指出,一個強國渴望成為區域霸權(Regional Hegemony)的原因在於:在沒有其他大國比鄰的情況下,成為區域霸權,就不用擔心其領土會受到外來的直接攻擊。而且,以這種方式主宰周邊國家,也較不易遭到外部封鎖或其他形式的施壓。
除此之外,即使沒有直接統治他國,取得區域霸權地位的國家,也較容易在勢力範圍內取得鄰國的尊重,減少來自區域內部的威脅。一旦區域內部威脅削弱,霸權國家就有餘裕把力量投射到世界其他區域,拓展其影響力範圍。
美國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華特說,美國和其他大國之間相隔兩大洋,自然能避開他國的爭端,這讓美國領導人在安全方面擁有很大的自由度,即當別處爆發衝突時,華盛頓可以自主決定要保持中立,還是在遠離家鄉的地方開打「選擇戰爭」(wars of choice)。就算這些遠程干涉最終以失敗收場,也不至於讓美國面臨嚴重的安全風險。
看見美國收穫的種種好處,中國領導人也認為,若能取得印太地區的霸權地位,中國就會變得更安全。由於東亞和東南亞地區海域狹窄,加上中國高度依賴對外貿易,北京必須藉由取得霸權地位,來確保戰爭發生時,中國不會遭受到海上封鎖。
華特強調,美國從20世紀初成為強權以來,便一直尋求在歐洲和東亞保持大致的力量平衡,避免任何大國主宰這兩個地區。因為華盛頓擔心,歐洲或亞洲若出現區域霸權國家,它最終恐會累積出與美國同等或更多的經濟和軍事實力。而這也是美國參加兩次世界大戰,並在冷戰期間堅持在這兩個地區保留大量軍事力量的原因。
為何區域霸權幾乎不可能實現?
不過華特直言,一個國家要成為區域霸權(Regional hegemony)不僅非常困難,甚至幾乎不可能實現。回顧近代歷史,除了美國以外,其他企圖爭奪區域霸權地位的國家,最終都以失敗收場,並讓全國陷入恐怖的災難之中。
例如:在19世紀初的法國,約莫有100萬人於拿破崙戰爭中喪生;德國在兩次世界大戰中蒙受巨大損失,最終致使國家一分為二,分裂狀態持續長達40多年;日本更在二戰期間慘遭原子彈轟炸,為該國帶來難以撫平的傷痛。
上述種種際遇表明,要成為區域霸權在理論上或許可行,但在實際層面,通常只會讓一國變得更不安全。華特甚至直言,要在現代世界順利登上區域霸權的寶座,成功率不到20%。
華特解釋,這些國家「爭霸」失敗的原因主要有二:第一,大國有習慣制衡威脅的強烈傾向,即當一個強大的國家在附近,並且散發出修正主義野心時,鄰近大國通常會聯合起來威懾或擊潰它。所以,當一個潛在的區域霸權透過戰爭來表明它的企圖,其他國家便會出現更強烈且有效的制衡行為。
而爭取區域霸權會遇上的第二個阻礙則是:民族主義。華特說,受到民族主義感召的人民,通常願意做出巨大的犧牲,來擊退外來入侵者,即使身處在暫被征服的國家中,人民仍會渴求擺脫雄心勃勃的霸權枷鎖。拿破崙入侵西班牙、美國和蘇聯入侵阿富汗,以及俄羅斯侵略烏克蘭的時候,都曾出現這些情況。
中國能否成功稱霸?
至於中國如今否能成為地區霸權?華特表示,當年讓美國稱霸西半球、成功壓制其他大國的條件,都不存在於當前的亞洲。中國雖比鄰國強大,但區域內的其他工業大國,仍有足夠的潛力壓制中國。像是,印度人口已正式超越中國,成為全球人口第一大國,且經濟成長比中國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