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香港警務處資料,由2019年6月9日至2022年12月31日,警方在示威活動中拘捕了10279人,當中4010人為學生。而自2020年6月30日《國安法》生效後,至今超過250人涉犯該法被捕,年齡介乎15至90歲。
已移居英國的香港社會政策及公共行政學者鍾劍華向BBC中文分析指,香港已進入威權時代,威權管治是建立於權勢,而非有形的條文和法例。
「其實沒有標凖,很視乎當時的管治班子,《國安法》就是最好的例子。中國大陸就是長期用這種方式,法律任由官方詮釋,有時候放鬆,有時候收緊,當大部分人無法得知客觀標凖時,唯有靠自己猜,他也希望你猜,你就自然不敢觸碰敏感的東西,這是典型的威權政治特色。」
香港教師如履薄冰,學生也學會自我設限。徐老師說今年教中一課程的香港歷史,她在堂上講到1966、67年的「六七暴動」,提及港英警察武力鎮壓。「有學生問,老師你覺得警察做得對嗎?也有學生乘勢追問,你覺得2019年香港警察做得對嗎?我本來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帶起理性討論,但我還未回應,就有其他學生大聲說,噓,這些不要講啦!」
「撇除敏感的警權不談,另一節我教香港多元文化和種族,引述《基本法》說所有人不論膚色都有平等權利,包括宗教自由、言論自由等。此時有學生起哄說,香港有言論自由的嗎?其他學生就急不及待制止。」
徐老師坦言,學生受社會大環境影響,由下而上的自我審查非常嚴重。「2019年我們還可以在課堂上討論示威的好處和壞處,很理性地思辨,三年過後,就算我想展開討論學生也不太想參與,學術氣氛非常差。政府的『再教育』很成功,大家都不會暢所欲言表達自己。」
香港浸會大學政治及國際關係學系教授陳家洛對BBC中文指出,過去三年官方透過不斷打壓和拘捕,製造漣漪效應。「什麼都是國家安全,這種無限上綱、無遠弗屆扣帽子的氣氛,令市民自己作出調整,什麼都避諱。」
他表示,歷史上納粹德國和蘇聯時期的人民也曾經歷這種生活模式,捷克斯洛伐克在1968年「布拉格之春」失敗後,開明政府倒台,時任副總理胡薩克在國內推動「正常化」(normalization)計劃,發動政治清洗並高壓管治,關押異見分子和用秘密警察監視民眾,人們因為恐懼而自我噤聲,社會逐步恢復「正常」。
已故捷克前總統哈維爾當時曾描述那是「後極權社會」(post-totalitarianism),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條紅線,植根和內化了政治權威,變相成為監控系統的一部分。陳家洛說:「現今香港也一樣,根本不用官方出手,民眾內心那條線已經比官方畫的虛線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