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時過境遷,如今很多人都想知道新疆到底具體發生了什麼。比如再教育營、數位監控,還有您在過去著作裡提過、所謂的「數位圍地」(Digital Enclosure)與恐怖資本主義(Terror capitalism),這些也令一些人想到《美麗新世界》這本書的反烏托邦情景。
新冠疫情期間,我們看到中國發展的「健康碼」、近年中國人工智慧(AI)技術亦蓬勃發展。綜合來看,您認為中國監控新疆的「天網」如今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拜勒:首先,新疆有一支非常龐大的警察部隊,至少從2010年當地發生暴力事件之後就有了(編註:指烏魯木齊七五事件)。所以在警務方面,新疆的網格化管理比中國其他地區來得更加密集,當地也成了監控實驗的場所。
由於維吾爾族人使用不同語言,當局必須開發出跨越語言和民族文化差異的工具,試圖搞懂維吾爾人在想什麼?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人群之間如何聯繫?有哪些潛在的犯罪行為?
當然,他們對極端主義或恐怖主義的定義非常寬泛。比如,有個安卓系統的手機應用程式叫作 Zapya ,它就像 iPhone 的 AirDrop 一樣,可以用來共享、傳輸檔案。這款手機應用程式不使用網路、能避開審查系統,結果被認為表明了使用者可能存有異心,想藉此分享資訊不讓政府知道,因而被視為極端主義的標誌之一。
當局於是開發工具、審查有沒有人這麼做,也透過工具追蹤人群的移動軌跡,包括去過哪裡、聯繫過誰。健康碼也是如此,被用於類似目的。比如,你在過去14天去過哪裡?聯繫過誰?開車經過哪?
此外,健康碼如何被運用也存在一些問題,成了一種政治工具。如今它廣泛用於全國,過去如此,未來也會如此。它的效果是把許多不同系統整合成一個大系統,在此之前,他們試行的社會信用體系等往往是地區性或地方性的體系,但現在有了健康碼,這些既有的系統就可以互通有無了。當你從一個省移動到另一個省時,你在該地的所作所為,他們都知道。社會信用體系、反恐系統這些,如今某種程度而言都被整合起來了,這意味著國家控制全國人民的能力大增,中國控管人民的技術能力也有長足發展。
我想中國也認為他們必須這麼做,畢竟當時有許多中國人民對於國家如何管控疫情和其他做事方式感到憤怒,健康碼也就被國家拿來維持管控與權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