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作為一名香港人,對此可是感受至深。大量中國新移民的湧入、街上越來越多說流利普通話的學生、越來越多人用中國的應用程式用得不亦樂乎、官腔越來越具中國特色、鋪天蓋地宣傳北上吃喝玩樂的節目和報導、愈來愈多前往「內地」的交流計劃……這一切都印證著,香港人變得越來越像中國人,香港的本土特色正以史無前例的速度消退。
儘管在2023年的今天,一名學生在香港的學校說廣東話,或一名香港員工在公司說自己的語言,尚未到會被羞辱或處罰的地步,但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可以預見的是,未來在公開場合宣揚香港文化只會越來越艱難,任何試圖呈現香港獨特性的嘗試都會遭到無情打擊。若香港人希望把這個地方的文化承傳下去,便需要為此做好強大的心理準備,保持心境的靈活性,盡一切努力捍衛自己的價值,默默等待那個改變時機的到臨。
至於一海之隔的臺灣,恐怕也未能對這一切置身事外。昔日白色恐怖時期政權對原住民的文化清洗,對臺灣來說已是過去式,但對香港而言卻是現在進行式,不禁讓作為香港人的我感嘆「別人正在進步,我們卻在倒退」。從轉型正義紀念館到原住民文化保護政策,臺灣對以往大一統專制政權對原住民的傷害嘗試作出反省和補償(當然仍有不足之處),確實是社會進步和文明的印證,值得所有人尊敬。然而,這種進步並非必然的趨勢 -- 萬一將來臺灣被中國統治,所有這些成果將被一筆勾銷,「一夜倒退五十年」,臺灣的本土語言和文化必然面臨比以往白色恐怖時期更殘酷黑暗的命運。
為了避免可悲的歷史重演,除了力抗中國入侵之外,臺灣也應努力普及尊重多元文化的理念,持續保護並提升原住民文化的地位,不再讓少數族群感到被邊緣化,讓每個族群的每個人都能自豪、有尊嚴地活著。
「強扭的瓜向來不甜」,勉強而無視他人意願所追求的東西,從來都不會有美滿的結果。同理,用暴力與血淚堆砌而成的「國家統一」,即使從表面看上去和樂融融、歌舞昇平,但受壓迫民眾心裡的憤恨,最終只會像一股洪流把這座「大一統」堡壘沖得土崩瓦解。中共為了維護其統治合法性,不可能放棄對大一統的迷戀,而只會以更多的暴力和血淚,維繫這個看似神聖不可侵犯,實質大而無當的帝國版圖。中國的這一切「努力」,可以不斷延緩帝國分崩離析那一天的到來,卻終究阻止不了這樣的命運。
*作者為香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