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茲迪少女賈奈爾:《行走在戰爭與和平的邊緣》選摘(1)

2023-10-27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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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在監獄裡,伊斯蘭國武裝分子會把亞茲迪女人當成奴隸,隨意標價買賣,有的還會被當成性奴,發生了大規模性侵事件,有這回事嗎?」我看著賈奈爾低垂的眼睛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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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親眼見到其他女孩被性侵,但監獄裡其他女孩都在談論這件事。有人說她們的牢房裡有一個女孩深夜被帶走,天亮了被送回來,一直蜷縮在角落裡哭,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說。可能是看我還小,他們並沒有對我動手動腳。至於奴隸買賣,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其他女孩的牢房裡的確有人消失,她們說接連有兩個女孩,傍晚的時候被帶走,再也沒有回來,我們就聽說她們可能是被賣掉了。性侵和奴隸買賣我都是聽別人說的,但有一件事我是親身經歷過的,那就是達伊什武裝人員會來到牢房,給我們看他們斬首亞茲迪人的影片,一共有兩次。第一次是某天中午,我們剛吃完飯,達伊什看守監獄的人走到我們牢房,他把我們幾個小女孩召到一塊兒,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我們看影片:一名囚犯,看起來大概三十多歲,鼻梁上有一顆很大的黑痣,他穿著橙色的囚服,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苦苦哀求,希望達伊什能饒過他們;兩名恐怖分子戴著黑色頭套,手裡拿著槍,在他身後晃來晃去。男囚犯越是哀求,恐怖分子就越是哈哈大笑,然後,後邊的一個達伊什人員,舉起手中的槍,朝著跪著的人的頭部開了一槍,那人一頭栽倒在地,出汩汩紅色的血。」她眼中掠過一絲驚恐,隨即消失,只呆呆地坐在那裡,似乎陷入殘忍的回憶之中:「幾個膽子很小的女孩都被這影片嚇哭了。還有一次,是在晚上,恐怖分子又給我們看了一段影片,內容和第一次差不多,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用槍,而是用刀。那畫面更加殘忍,我現在想到都覺得可怕。」賈奈爾閉上雙眼。我怕勾起她驚恐的記憶,趕緊插話說:「沒事,這個你不必說了。」她長舒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好的,我希望自己可以永遠忘記那個影片裡可怕的場景,直到現在,我還會時不時做夢,夢到那個影片裡的內容,每次都會被那個夢嚇醒,醒來胃裡都會翻江倒海,就像是馬上要吐了的感覺,特別難受。」

……

奈爾說完自己的遭遇,阿布達拉拿出手機給我看了他們抵達難民營時拍的照片。夜色中,已脫去罩袍的賈奈爾穿著一件灰色的毛線上衣,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鏡頭,她早幾天到達難民營的姊姊站在旁邊,倆人的眼睛一模一樣,阿布達拉站在賈奈爾右側,還紮著那條接受我採訪時繫的藍領帶。很多男女老少站在他們身後,背景的遠處被無盡的黑暗吞噬,一如當時亞茲迪人的處境。

賈奈爾一大家子二十三口人,剩下的人都還在伊斯蘭國手中,生死不明。自從在泰勒‧阿費爾分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也聯繫不上。

「未來有什麼打算?」我問。

「我什麼都不知道,只希望我的家人能儘快被救出來。」說完,她羞澀地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採訪結束後,掀開帳篷的布簾,外面已經天黑了,一股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遠處的群山寂靜無聲,安臥在這伊拉克庫德斯坦北部黑暗的夜色之中。難民營裡路燈發出的昏黃亮光,是群山環抱的漆黑夜晚中唯一的光芒,很多小孩沒有睡,光著腳在路燈下嬉笑玩耍。一束束白光從帳篷兩旁的小窗中透射出來,照亮了帳篷外的一方空地,只是不知道,它們能否照亮那些仍不知去向的亞茲迪難民們的回家之路。

*作者曾任中國中央電視臺中東中心站記者,現為(中國)中央廣播電視總臺雅典站記者,本文選自作者著作《行走在戰爭與和平的邊緣──戰地記者的中東紀行》(三民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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