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在嗎?」
「是,我在。」
「我想向你告別。」
是母親向孩子不捨的道別?是父親向孩子不忍的話別?我已經不很在意;更像似苦難記憶向當代的召喚或告別吧!
時間上,歷經20個寒暑的洗禮,我心想如何在寶藏巖的歷史斷面推出一齣對應於《2004,潮喑》的戲碼。我想到的是:《裂縫,斷面記憶》這個劇本與演出。
以表演將地景藝術導入,讓演出因[即時即景]”Site Specific”而別具特色,連結斷面記憶的想像。劇情,開始於一個劇團前來找尋斷面上的記憶,竟不期然遇上多年前在這裡演出的那齣戲中的主角。他,是一位死去士兵的靈魂。
從此,拉開戲劇性的另一層面:當記憶以衝突的寓言和當下相遇時,如何因人對和平的追求與覺知,帶來裂縫中光的救贖?!提問展開探索,運用希臘悲劇《奧瑞斯提亞三部曲》以及杜甫敘事詩《石壕吏》作為劇本的當代轉譯。劇場,在時間中,不以長短來衡量;衍生出有機的綿延生命感,這齣戲以歌隊在空間移動中,探尋斷面記憶並發現裂縫在時空交錯地帶,留下的裂痕。
一位戴著時間面具的盜火者,在不期然中現身…。這時,斷面廢墟上走來一個死去士兵的靈魂,歌隊游移過來,他們將發生怎樣的相遇或告別呢?耐人尋味…。
劇場,在面對參戰士兵的抉擇時,不再流連於外在的遭遇,卻必須面臨內在的徬徨、不安與徘徊。就像30年前,我參與演出與編劇的一齣劇作:《士兵的故事》。開場詩行中,我朗讀:
「一眨眼的時間有多長/你可曾想過/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清晨八時十六分/一顆核彈在廣島爆裂/一眨眼的時間/一棵松樹燃燒/一個赤裸的女人/燃燒的衣物/死去的馬/撕扯的乳房/以及,黑雨/一個孩子嘶喊:痛苦呀!痛苦!」
記憶,回到當下的這場戲《裂縫,斷面記憶》中。戰爭,讓活著這件事變得何等殘酷!我在寶藏巖仍然唯一存在的一個防空洞,排練這場戲的某一個場景。暗黑中,裸身的舞踏身體,在頭燈的照射下,正與交奏的魔幻提琴聲,迴繞著某種來自荒蕪時間的孤獨。我在劇本裡描述一個詩人,在時間未知的迴廊,不期然巧遇了時間彼岸的20年前,曾經在這裡發生的另一齣戲裡,扮演死去士兵靈魂的腳色---影子。兩者之間,發生了甚麼對話呢?
影子壓低嗓們說著:「我要回家。」
詩人說:「你的家在天涯。」
影子又說:「我要跟你回家。」
詩人才說:「你是說:跟我的靈魂浪跡到天涯嗎?」
詩人坐下,在靈魂的身旁。兩人有一段低沉的對話:「告訴我,你的下一趟旅程往哪裡去?」靈魂問。詩人沉默半响,抬起頭來,似乎很不是專注地回話,說著:「我昨夜遇上杜甫了」。這接下來的一應一答,應該都充滿著不洩天機的戲劇性吧!我想。靈魂立刻搶時間快答:「哈哈!這玩笑開大了!」倒是詩人回應得很從容,他說:「我們是劇中人,情境是劇作家設定的,沒甚麼是不可能的…」於是,想像的時空瞬間取代了現實的時空。詩人說他和「安史之亂」時期的杜甫,相遇在兵荒馬亂的道途上。據他轉述,杜甫說:來到「石豪村」,寫下《石壕吏》這首紀錄片一般的知名詩作,開頭就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