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敘利亞,阿塞德(Bashar al-Assad)政權四面楚歌,唯一的盟友是什葉派宗主國伊朗,雖然已在慘烈內戰中苦撐了4年,雖然歐美支持的溫和派遜尼派反抗軍始終不成氣候,但是IS已經奪去它的半壁江山,一旦長驅直入大馬士革,將是一場噩夢。從巴黎到華府,一個揮之不去的問題:如果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歐美是否考慮與阿塞德政權大和解?
在伊拉克,情勢更為複雜。2003年美軍入侵之前,人口佔少數的遜尼派長期掌控政權,但之後形勢丕變,隨著大獨裁者海珊(Saddam Hussein)垮台喪命,長期被壓迫的什葉派翻身作主,遜尼派遭到邊緣化,伊拉克陷入教派武裝組織的血腥衝突,IS的前身「伊拉克基地組織」(al-Qaeda in Iraq,AQI)趁勢崛起。
在美國的運籌之下,從2005年開始,伊拉克的溫和遜尼派一度放下教派歧見,與什葉派新政權合作,對抗自家的激進組織,史稱「遜尼派的覺醒」(Sunni Awakening),IS大受打擊,轉進敘利亞,在內戰中重整旗鼓。但是好景不常,由於巴格達當局舉措失當,導致遜尼派離心離德,教派衝突再度升高。
去年6月,IS突然回師伊拉克,閃電攻陷第二大城、北部重鎮摩蘇爾(Mosul),伊國政府軍雖然長期接受美軍的援助與訓練,但是戰鬥力與戰鬥意志一樣薄弱,散兵遊勇一路向南逃竄,將大批精良的美製裝備留給IS,也迫使美國再度參戰,進行空襲。
敗事有餘的伊拉克總理馬里奇(Nouri al-Maliki)終於在去年9月下台,繼任者阿巴迪(Haider al-Abadi)力圖振作,一方面強化戰力、整飭軍紀,爭取更多美國援助,一方面嘗試重新拉攏遜尼派,建立一個真正的「全國團結政府」。然而從拉瑪迪的淪陷看來,進展非常有限。
拉瑪迪所在的安巴爾省有眾多遜尼派聚居,想要對抗、打擊IS,遜尼派部落與民兵的合作不可或缺。但實際情況卻是什葉派中央政府與遜尼派民兵各懷鬼胎,互不信任。民兵抱怨政府不給戰費不給裝備,政府抱怨民兵別有居心、陽奉陰違。
結果就是IS幾輪猛攻之後,遜尼派民兵無力回天,號稱伊拉克政府軍最精銳部隊的「黃金師」(Golden Division)也丟盔棄甲,令撒下海量資源的美國大感不滿,國防部長卡特親上火線,痛批伊拉克軍隊欠缺戰鬥意志。後來巴格達當局乾脆號召伊朗扶持的什葉派民兵參戰,他們雖然戰鬥意志勝過政府軍,但是經常以殘暴手法對付遜尼派,恐怕會埋下更多反抗的種子。
面對這場穆斯林的自相殘殺,歐美國家有無可能置身事外?不可能。IS有很強的外溢效應(spilling over),今年以來,他們先後在葉門與沙烏地阿拉伯進行恐怖攻擊。IS也在北非利比亞建立據點,未來可能成為歐洲的心腹大患。IS還是現在全世界最當紅的恐怖組織,「啟發」了許多其他國家的偏激分子(尤其是年輕世代),他們隨時可能成為「孤狼」(lone wolf)恐怖分子。
無論是對穆斯林抑或非穆斯林,IS這股勢力必須消滅,但關鍵不在絕無可能出動地面部隊的美國,而在敘利亞和伊拉克兩國政府。敘利亞阿塞德政權面臨危急存亡之秋,IS是他們與其他穆斯林以及歐美國家的共同敵人。的確,阿塞德政權是一個會以化學武器殘害百姓的邪惡政權,但是在IS恐怖統治的威脅之下,任何協商、停火的可能性都應正視。
在伊拉克,什葉派與遜尼派的大和解是當務之急,也是國家穩定、長期發展的基石。伊拉克不是伊朗,只要什葉派無法對遜尼派做到開誠布公、政經權力與權利雨露均霑,IS就一直能從遜尼派得到源源不絕的支持,這個硝煙四起數十年的國家就不會有重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