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歷史,世界發生戰火衝突時,比如波斯灣戰爭或中東內戰,即便歐洲做出了一定的貢獻,但最終還是得仰賴美國充當「世界警察」。川普雖然對同盟國喊話:「什麼都要靠我們,真是夠了!」但在某種意義上,他說的其實也沒錯。包括日本在內的同盟國,都必須承擔自己的那份責任。這就是為什麼我一直對川普說,包括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 A T O)在內,日本也願意出力,希望說服他扮演自由世界領袖的角色。
在通商和貿易領域,主張以自己國家的利益優先這一點尚可接受。但若在安保政策上,美國仍只顧自己的利益,就形同放棄了身為國際社會領袖的地位,如此一來,世界必定動盪四起,引發更多紛爭。我曾多次提醒川普,「國際社會的安全,需要靠美國的存在來維護。」美國國家安全會議(N S C)官員和我擁有一致的觀點,該會議的事務官們還一度想透過我來改變川普的想法。
您與川普總統經常進行首腦會談和電話會談,您和他之間是否曾約定要定期會晤?
沒有約定。但川普經常跟我說,我們只要出席同一個場合,無論如何都要見個面。這一點非常重要。
當年,中曾根康弘首相也是透過與雷根總統多次會面,努力傳達「日美關係穩如泰山」的訊息。我相信那是支持中曾根政府的原動力。我的父親(外相安倍晉太郎)也一樣。他很重視與雷根政府時期國務卿舒茲(George Shultz)的關係,每次出席同一場國際會議時,都會進行外長會談。當時我身為父親的祕書,從旁觀察,也深深感受到舉行會談的重要性。
儘管川普致力於「美國優先」,但有時他也會對所推動的政策是否可行感到不安。那時,他會打電話來詢問我的意見。他之所以對我推心置腹,視我為諮詢對象,我認為有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在二○一六年秋天贏得美國總統大選後,我是第一個致電祝賀、並立即飛去見他的外國領導人。
與美國總統的電話會談也一樣。和歐巴馬的電話會談通常很短,一般只講十五到三十分鐘。那時我以為,美國總統因為公務繁忙,擠不出太多時間通電話。
但是川普不一樣。他會花很多時間講電話。川普隨便就可以講一個小時,興致一來還會說上一個半小時。有時才通話到一半我就累了。至於我們都在電話裡說些什麼呢?一般來說,正題在前十五分鐘就結束了,後半七、八成時間都在聊高爾夫球,或是批評其他國家的領導人。
有時,在首相辦公室陪同我進行電話會談的官員們會露出,「不知道川普還要聊多久高爾夫球?」的困惑表情。要是閒聊實在沒完沒了,我就會想辦法拉回正題,然後為對談做個總結。
領導人之間要建立信賴關係,重要的是彼此能敞開心扉。我總是誠實地向川普表達我的想法,我認為川普也真誠地與我分享了他對許多議題的看法。
川普最後也對我表達了讚許、或者說更接近半恭維的話。二○二○年八月三十一日,在我宣布辭職後的電話會談中,川普說:「在貿易談判中,我們可能對安倍先生讓利太多了。」總的來說,我認為我們在日本和美國之間建立了良好的關係。
*作者安倍晉三,日本前首相2022年7月8日助選時遇槍擊身亡,享年六十七歲;橋本五郎(訪談提問),讀賣新聞特別編輯委員; 尾山宏(訪談提問、企劃),讀賣新聞社論副委員長;北村滋(監修),讀賣國際經濟懇話會理事長。日本電視臺控股公司、日本電視放送網監事;譯者:矢板明夫。本文選自以訪談形式呈現的《安倍晉三回憶錄》(八旗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