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距離初始的爆炸已經過去了三秒鐘。位於正西方二.五英里處有一場棒球比賽正在進行,那兒是美國職棒華盛頓國民隊的主場。場內三萬五千名觀看比賽的球迷中,大部分人的衣服都著火了,那些沒被當場燒死的人則遭受著三度灼傷的痛楚;火扒除了他們的皮膚表層,暴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眞皮層。三度灼傷的人想要保住性命,必須立即進行專業的醫療照護,且往往免不了要截肢。在這座國民隊的球場裡,最初可能有幾千人以某種方式倖存下來。他們可能在室內購買食物,或在室內使用化妝室─而這些人現在迫切需要燒傷中心的床位。但是,放眼整個華盛頓大都會區,專業的灼傷病床也就十張,全數屬於梅德史塔華盛頓醫院(MedStar WashingtonHospital;華盛頓地區最具規模的民間醫院)的燒傷中心。而由於該院所位於華盛頓特區的中央,更精確地說,它就在距五角大廈東北方約五英里處,所以,這會兒梅德史塔華盛頓醫院不要說運作了,它還存不存在都是個問題。而東北方四十五英里處,巴爾的摩的約翰霍普金斯醫院燒傷中心(Johns Hopkins Burn Center)有二十張不到的專業灼傷病床,但這些床位根本是杯水車薪。事實上,美國五十個州加起來.隨時能動用的專業灼傷病床也就只有兩千張上下。
幾秒鐘內,這枚一百萬噸級核彈對五角大廈的攻擊所產生的熱輻射就已經深度灼傷了大約上百萬人的皮膚,其中九成將會死亡。這是國防科學家與學者們花了幾十年時間計算出的結果。當核彈爆炸時,大多數人大概都只剩幾步路可活。他們就是民防專家在一九五○年代─這類恐怖計算首次問世的年代─所稱「發現時已死亡」的那些人。
在波多馬克河東南岸,占地一千英畝的軍事設施阿納卡斯蒂亞─博林聯合基地(Joint Base Anacostia-Bolling)裡,有著另外一萬七千名受害者,其中包括在美國國防情報署總部、白宮通訊局總部、美國海岸防衛隊華盛頓站、海軍陸戰隊一號直升機中隊、以及其他數十個戒備森嚴的聯邦國安單位的幾乎所有工作人員。
在美國國防大學內,四千名在校生大多已經死亡,不然也是奄奄一息。頗具諷刺意謂的是,這所大學(由五角大廈資助,創校於一九七六年,也就是美國的兩百週年國慶當天)的宗旨,就是讓軍官們來此學習如何使用美國的軍事戰術去達成在全球範圍內的絕對國安優勢。在首波核子攻擊中,被摧毀的軍事高等院校並非只有國防大學一所。艾森豪國家安全與資源戰略學院、國家戰爭學院、泛美防務學院、非洲戰略研究中心等,全在一瞬間走入了歷史。從禿鷲點公園到聖奧古斯丁聖公會教堂,再從海軍船塢到費德列克.道格拉斯紀念大橋,這一整片水岸區域全被徹底毀滅。
人類在二十世紀創造出核子武器,本是為了拯救世界不受邪惡染指,而今,到了二十一世紀,核子武器卻即將要毀滅這個世界,使其變成一片焦土。
*作者安妮.雅各布森 Annie Jacobsen,普立茲獎歷史類決選作品《五角大廈之腦》(The Pentagon’s Brain),以及《紐約時報》暢銷書《五十一區》(Area 51)、《迴紋針行動》(Operation Paperclip)及其他書籍的作者。本文選自作者著作《核戰末日:我們與世界毀滅的距離》(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