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尹錫悅宣布戒嚴令時的說法:「因為在野黨對包括國防部長等在內的幾乎所有核心內閣官員進行彈劾,對財政預算等百般阻撓,國家施政舉步維艱。通過實施緊急戒嚴,將重建並捍衛自由大韓民國,以防國家走入亡國之路。此次戒嚴的目的,是為了剿滅將國家推向亡國邊緣的元兇、反國家勢力⋯⋯為確保國民自由、安全以及國家可持續發展不受企圖顛覆國家體制的反國家勢力妄動的影響,肅清從北親朝的共產勢力,並將國家完整無損地傳承給下一代,不得不實施緊急戒嚴。」
以上說法當然有很多誇大其詞之處,比如把在野黨說成是「從北親朝的共產勢力」,「企圖顛覆國家體制」,這肯定不是事實。然而,這些理由也包括真實的部分,比如「因為在野黨對包括國防部長等在內的幾乎所有核心內閣官員進行彈劾,對財政預算等百般阻撓,國家施政舉步維艱」。
當然同樣重要的還有,在野黨憑藉在國會的多數,頻繁地反覆地針對尹錫悅的夫人金建希要訂立《金建希特檢法》,還毫無理由地計劃對尹錫悅展開彈劾等等。
2022年8月,金建希被指涉2009年至2012年期間,參與操縱寶馬汽車在韓經銷商德意志汽車的股價。2024年10月,首爾中央地方檢察廳單獨作出了不起訴金建希的決定。針對此案,在野黨在國會三次通過《金建希特檢法》(全名為《關於任命獨立檢察官查清總統尹錫悅配偶金建希操縱股價事件真相的法案》)。
去年,《金建希特檢法》第一次在第21屆國會全會上獲得表決通過,但被尹錫悅否決後退回至國會;今年2月在國會重新表決中遭否決而作廢(通過法案只需簡單多數,但總統否決後再否決總統,就要三分之二多數,在野黨不夠票)。在野黨並不心息,在第22屆國會會期第二次力推法案,結果經過相同的通過—總統否決—再表決流程,最終於10月4日又一次重新表決作廢。然而,在野黨依然不依不饒,繼續第三次推法案。於是在11月,尹錫悅第三次動用否決權,第三次把法案退回國會。這些「明知無法通過但依然政治表演」的針對金建希的政治把戲,令尹錫悅不厭其煩。
感覺如果不把國會阻撓施政的力量除去,自己的國家大計就無法實現,還可能對在野黨一再政治針對自己的夫人感到憤恨,這可能就是尹錫悅發動戒嚴的最大動機。
這些動機有值得同情的成分,但完全不能合理化他悍然發動戒嚴之舉。
在韓國歷史上,曾戒嚴多達16次,嚴重影響韓國的民主自由和人權。在八十年代,多少可歌可泣的群眾抗爭,付出了多少代價,才推倒威權政權,重新樹立韓國的民主政治。現在距離上一次戒嚴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世界和韓國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韓國進步為高度發達的民主現代化國家,韓流風靡世界,韓國文化、民主和價值觀正成為東亞乃至世界政治的標竿。這時突如其來的戒嚴,讓韓國彷彿一夜倒退到幾十年前。韓國人民從不敢相信到極度憤怒,挺身而出捍衛民主和自由,是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的。
說實在,別說是韓國人民,就是我們這些旁觀者,都覺得韓國出現戒嚴這種史前產物,真是不可思議。
問題是,為什麼尹錫悅不知道?還敢鋌而走險?其原因,現在同樣不清楚。
回想當年中華民國袁世凱稱帝,是被兒子編造出來的《順天時報》騙了,以爲全中國都擁戴自己當皇帝。説不定尹也是類似,被圍在身邊的人,諸如國防部長等人誤導了。隨著更多的細節流出,我們可以知道得更多。
韓國發生的戒嚴風波之後,有人指韓國的民主非常脆弱,看不起韓國。
其實,知道民主的脆弱是一件好事,只有知道民主是可貴的,才會更珍惜;知道民主是脆弱的,才會能警覺準備隨時挺身而出去保衛它。
美國國父傑斐遜不是說嗎,「民主之樹每過幾十年,就要用鮮血灌溉一次」?這次韓國不流血,就灌溉了一次。成本小,效益大,不失為一件好事。
*作者為旅美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