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艷芳被香港市民追封為「香港女兒」,筆者大膽指出,梅艷芳是中國儒學的理想人格再現,梅艷芳本人代表了中國儒學「人性論」的理想實踐,儒家主張通過不斷的道德自我轉化,最後「成己成物」,而梅艷芳在各種人倫關係上的開展都符合儒家精神。香港人對她綿綿不斷的追思在於感動其人格力量,亦意味著香港人是自覺、有意識地選擇具儒學精神的公眾人物作為「香港精神」。
在整個中國儒學傳統中,梅艷芳近於中國晚明王陽明後學的泰州學派,以王艮、何心隱、羅汝芳、李贄等人為首,他們出身於勞動階級,如王艮作為鹽丁,謁孔廟嘆「夫子亦人也,我亦人也」,自許為「帝王師」,認為自身能重整天下之乾坤。王陽明心學的「心即理」,主張個體良知的主觀性、能動性,必然開出「每一個體都能從自心悟出理」,無法接受正統儒學教育的勞動人民,亦能把握自身的良心,悟「理」,與士大夫平起平坐,因此才有王艮的「帝王師」之言。泰州學派因勞動階層出身,帶有「狂」、「俠氣」的階級氣質。
梅艷芳因家境貧困,四歲半出來賣唱養家,母親重男輕女,但她成名以後,不在意個人利名利會否被影響,大力提拔後晉和身邊朋友,以香港音樂人倫永亮之言,即「幫助身邊朋友開展事業」,倫永亮亦多次為梅艷芳作曲。梅艷芳以「義氣」、「俠氣」聞名於香港娛樂圈。因為自己作為「歌女」的低賤出身,被剝奪受教育之機會,她真切體會到每一個體皆值得被尊重、被珍視,被實踐在個人的行為上,如到外地工作,她希望為一般的工作人員爭取跟自己住宿的一樣待遇。梅艷芳為了表達對於八九民運的支持,請音樂人倫永亮為自己作曲,歌名為〈四海一心〉,在六四前後,表達對爭取中國民主的堅持。「四海」一辭的意義,早最應出自《論語》: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子夏回應,個體即使沒有血緣的兄弟,但只要以兄弟之情相待他人,天下的人皆可作為自己的兄弟,儒家的「情」從「血緣關係」走到「非血緣關係」。儒家亦提出「義命分立」之說,「命」是無法控制,我們是否有血緣的兄弟姐妹是「命」,但能否在各種人倫關係開展下,打破「血緣」,最後跟他人建立出「兄弟姐妹」之情,是人可努力的「義」。
梅艷芳生前死後為原生家庭所困,母親與兄長以各種方式敲榨金錢,更一度被追債,她與母親之間的關係屢屢成為香港新聞。其後,又因母親涉嫌侵吞自己捐款,和以自己名義向多方借貸又鬧上新聞。她最終於2000年,去世3年前,發出聲明,與母親成立的「世界中醫防癌學會」作出切割,辭去該協會的永遠名譽主席一職,並向公眾表明不能「愚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