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佛任教的弗格森過去曾經示警,台海危機可能終結美國優勢地位,因為無論失去台灣或不為台灣一戰,美國都將失去在整個印太區域的優勢地位。不過如同《經濟學人》近4年前曾經建議美國該向鄧小平取經,對台灣這個「全球最危險之地」擱置爭議,弗格森這回也主張美中大和解,不過他的取經對象不是鄧小平,而是同樣高呼「讓美國再次偉大」的雷根。
弗格森呼籲美中坐下來的原因很簡單,今天的核戰爭遠遠不是希臘史家修昔底德可以想像,坐擁核武的美國與中國不該用戰爭分出誰是全球老大,華府應當盡可能降低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可怕風險。此一路數的最佳典範,當然就是迫使莫斯科走上改革道路,最終導致了大幅裁軍和蘇聯帝國在東歐終結的美國前總統雷根。雷根反共、反對蘇聯的擴張主義、大幅增加國防支出,試圖利用美國的技術優勢,然而,當時機成熟時,他也跟戈巴契夫(Mikhail Gorbachyov)舉行了一系列會議,最終在裁軍和歐洲安全都取得了驚人的突破。
弗格森認為,川普雖然發起了美中貿易戰,美中關係很快從競爭走向遏制、最終走向對抗,但川普其實並不想要發動美中新冷戰。雙方陷入僵局的關鍵之一,在弗格森看來,也在於習近平的大戰略—先實現與美國平起平坐,然後再取代美國。當雙方的新冷戰在許多領域持續發動,而世界和平的最大風險絕對是在東亞、甚至台海,但川普有在台海一戰的準備嗎?
弗格森指出,川普的大戰略是「避免美國捲入永恆戰爭」,他的前國安顧問波頓(John Bolton)在回憶錄中也提到,川普希望跟習近平達成「有史以來最令人興奮、最大的交易」,為此他願意對華為與中興放鬆管制,也願意配合不對香港、新疆問題進一步表態。此外,川普也不願意發動一場美國可能打不贏的戰爭(川普曾對共和黨人直言,「如果他們入侵台灣,我們他媽的一點辦法都沒有」),而是更願意透過「大交易」來解決美中紛爭。
對這個世界來說,美中關係是否和緩可能只是「要不要配合華府反中」的產業政策問題,但是對身為「全球最危險之地」的台灣來說,卻是攸關國運的首要大事。弗格森認為,習近平達成協議是川普第二任期的最終目標,在中國有龐大商業利益的馬斯克(Elon Musk)密切參與「川普2.0」的工作也說明了這一點。那川普所謂「大交易」裡有沒有台灣、「大交易」後台灣又在哪裡呢?
弗格森認為,美中之間的談判甚至和解,並不意味著全面放棄對中關稅、放棄施壓中國放棄工業補貼、放棄抵制中國的產業間諜活動,但是裁減核軍備是可能的努力方向。那中國憑什麼要配合美國呢?弗格森認為,任何中美協議的關鍵必須是回到1970年代的台灣共識,即美國接受「一個中國」,只不過要堅持保留抵制任何強行改變台灣實際自治的選擇。這一切應當以美國在貿易戰中佔據上風為基礎,川普與習近平才有機會達成協議,川普也才有空間對中國採取更加和解的立場。
弗格森並非華府國師,他對未來與「川普2.0」的預測也不見得準確。但值得台灣注意的是,如今呼籲「美中和解」的聲音確實在西方輿論中日益增多。弗格森甚至指責,正是拜登對威懾力的不理解,才會掀起了一系列災難,先是在阿富汗、然後是烏克蘭與以色列,並且為「將來更大的災難」創造了條件:中國封鎖台灣。如果反中聲浪在華府的決策場真的開始消退,如何面對一個與中國相對友好的美國、台灣又要如何開始與中國重新交往,將是未來四年台灣必須重新思考與面對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