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我和家人在加州蒙特雷附近一片涼爽的白沙灘上度假。我們堆著沙堆、衝浪、在淺灘循著沫浪尋找沙蟹時,一群墨西哥裔的青少年來到平靜的陽光之境。他們穿著天主教學校的藍長褲和熨好的白襯衫,在老師監督下,男女分別整齊地排成一列走向海灘。就定位後,老師離開去休息片刻,孩子們
在浪濤聲的伴隨下,開始嬉鬧起來。
五名男孩和六個女孩就像被嘲諷的力道綁在一起的分子,互相掐捏、揉頭、戳擠、叫罵、高呼、開懷大笑。兩個男孩如海浪的節奏般,抓住一名女孩的胳膊和腿,在海潮上盪著。三名文靜的女孩偷偷接近一個男孩,試圖扯下他鬆垮的褲子,男孩抓起一把沙子奮力反擊。海水在脖子上淌流,沙子被塞入別人的褲子裡,年輕的臉龐上掛著海草,偶爾大家還相互撲疊。在一次奇襲中,一名女孩差點把一隻死蟹塞入男孩的褲子裡。當老師呼喊眾人回巴士時,孩子們恢復了平靜,排成兩隊,一列男孩、一列女孩,然後離開。
學生們離開時,當時五歲的女兒賽洛菲娜問我:「那個女生為什麼要把螃蟹放到男生的褲子裡?」
「因為她喜歡他。」我回答。
賽洛菲娜聽得目瞪口呆,於是我嘀嘀咕咕地說了一些難以理解的話,諸如我們會嘲弄自己喜歡的人、格萊斯的準則,以及非語言的嬉鬧;並告訴女兒,我們常會做出違心之舉。我希望賽洛菲娜在看過這場青少年的玩鬧之後,能理解嘲弄在親密關係中不可或缺的地位。謝謝你的愛,陪我到未來:《愛是從日子裡透出來的光》選摘(1)更多文章
對於人類的生存來說,沒有什麼比親密關係更重要,也沒有比這更充滿衝突或更脆弱的關係了。我們那些極其脆弱、大腦發達的後代,需要一個以上的照顧者才能存活下來,因此我們被綁定在長期的照護關係中,人類的近親靈長類動物在這方面根本沒得比。親密關係自始至終,會因充滿衝突、犧牲和需要協商的事項而起起伏伏。在親密關係初期,性策略是需要引導的,這關乎短期互惠或長期奉獻的興趣。隨著孩子、家務和房貸接踵而至,夫妻可能覺得自己像深陷困境的中途之家管理員,從一場危機步向下一場危機。就像《無事生非》裡,列奧納托(Leonato)所言,親密生活是一場「快樂的戰爭」。
因此人們訴諸嘲諷,解決親密生活中的許多問題,我們以嘲弄來調情並探究對方的心意。莫妮卡.摩爾(MonicaMoore)偷偷觀察商場裡的青少年,發現他們一群人閒晃時,會不時夾雜嘲諷。少男少女時不時地挨近對方掐捏、撓癢、點戳和擠壓,當然是為了製造身體接觸和短暫對視的機會──這在自我意識極強的青少年中,是非常正常的事。對青少年而言,嘲弄是一齣戲:臉紅、噘嘴、柔和甜美的笑聲、超過正式社交禮儀0.45秒以上的眼神接觸,青少年在同儕嚴苛的監視下,渴求地尋找對方是否有喜歡自己的跡象。嘲諷是進入玩鬧世界的入口,在這個世界裡,潛在的追求者可以彼此試探和挑釁。假若現代的青少年,身體接觸受到更多限制,他們一定會像《無事生非》中,班尼迪克和碧翠絲第一次相遇那樣,二話不說就先拌嘴,這就是兩人即將墜入愛河的明顯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