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有沒有真空，會跟多元民主與一致極權政體的爭議連在一起呢？霍布士認為，君權就像自然哲學裡的因果關係或原則一般，無所不在，而且無所都有其一致性。大自然厭惡真空的原則或因果關係，如日照大地無所不在。就算波以耳發明空氣幫蒲抽真空，還是無法改變。
波以爾認為，自然哲學的知識目標，就只是建立事實，不要談論因果關係。波以耳用空氣幫蒲建立了一個事實，真空存在。這個存在的真空，其實也像他會來倡議建立的英國皇家學院，不受外力干擾的專業學術社群，政治權力的真空。台灣中研院都是終身聘也是如此，為了讓研究員專心研究，不受干擾，為學術而學術，所以像司法人員一般採終身聘。
中研院研究員，如黃國昌，跟總統槓起來怎麼樣呢？英國皇家學院院士，跟英國政權立場相左，怎麼辦呢？波以爾覺得無所謂，各有各的真空環境，各行其是。真理不只一個。只講一個真理，反而會造成戰亂。
霍布士深不以為然。他認為，內戰就是因為seeing double，不講因果關係，不講最終原理原則，說有真空害的。他主張國家極權，除非侵犯了人民的生命權。人民才有反抗權，否則要把所有權力授與國家。
波以爾和霍布士主張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都是為了避免內戰，卻南轅北轍。英國人後來選擇波以爾主張的生活方式，有真空，講事實，不談因果關係，擁抱多元異樣的專業團體。
從後見之明來看，英國人的選擇對了。近代中國，從鴉片戰爭，或許看到英國船堅炮利，侵略別人，攻城掠地，無往不利，建立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帝國。但其實，他們利害的不是對外，而是解決內部紛爭。從十七世紀以降，英國沒有嚴重內戰。 相對的，採取類似霍布士主當的中國，秦始皇一法令，以吏為師，夢想著千秋萬世，傳之久遠。實際上，卻十五年就亡了。不僅亡了，也讓百世猶行秦法政的中國，陷入無窮無盡的內戰深淵。漢學家估計，每三年中國就發生一次死傷超過十萬人以上的戰爭。那是歐洲在拿破崙前，國際戰爭規模的大死傷了。
中國不擁抱多元，所以殺法輪功，殺學生，血洗圖博、蒙古和東土耳其斯坦。英國擁抱多元，所以有人上街頭，他們怪的不是抗議者，而是政府不好好處理問題。馬克思、卓別林受迫害時，都逃往英國，悠哉游哉！英國還是世界性帝國，因為可以接納異議批評聲音。中國還有點野蠻，所以屠殺抗議者，哪怕抗議的是學生，還裝作若無其事。
講到這裡，我們回過來看我們的課綱問題。大同小異的一綱多本是波以爾還是霍布士提倡的生活方式？我們的民主高度，就看我們擁抱異議聲音的程度而定。如果我們不僅有台獨史觀，還有大一統中國史觀，更有原住民史觀，女性史觀，環境史觀，動物史觀，極左史觀，極右史觀，思想史觀，身體史觀，產業史觀與公衛史觀等等，可供選擇。人因選擇而有尊嚴。我們就是有尊嚴的自由民主國度了。 那
種尊嚴建立於，我們能否擁抱「異類」了，是否能限制自己的控制慾，不畏懼真空存在。台灣處於最大海洋與最大陸塊交會，海洋文明與大陸文明衝擊下，地震颱風頻仍，但也造就我們最繽紛亮麗的地形地貌與生物多樣性。台灣雖小，但生物多樣性不亞於美國。容忍異議，擁抱多元，才是台灣的力量。
台灣教育轉型，或許就從大家選擇包含黑箱課綱的多綱多本，而非一法令威權的白箱課綱開始。
＊作者為台中一中歷史科教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