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斷揍我,把我的雙手扭在背後,緊緊勒住我的脖子,一直到了天津才鬆手。當其他山東人趕上來,鎮長朱紅國和另外一人擠進我們這輛車,跟一路上始終死扭著我手臂不放的那兩個綁架者換手。朱紅國示意同伙鬆開我的手臂,然後拍拍我的背,好像要安撫我一樣──顯然,他對使用暴力迫使我屈從,感到不舒服。雖然他每件事都涉入其中,不過他本性還是相當善良的,在遵從黨的指示的同時,還會試著用不容易讓人注意的方法來保護我。
初始我聽他們的意思是把我送回家,好好地看著;後來在途中,我發現他們怕我聽見,因此不用電話,改為大量傳送簡訊。快到沂南地界,車又轉了一個頭,沒多久我們又回到公路上,我推測是在過了午夜之後才抵達目的地。這些挾持者把我拖出車外,拉著我穿過一個大廳。(我後來才知道是維多利亞溫泉度假村,那是當地貪官污吏大肆揮霍的高檔溫泉旅館。)我被帶往一樓的某間房內,裡面有兩張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電視機。
我躺在其中一張床上,拒絕以任何方式和他們合作。那時我幾乎無法開口說話,我的脖子在這趟路途的前半段一直被掐著,連吞口水都疼痛難忍。整個身體都在痛,流血的地方已經結成了疤,身上還有多處瘀青。當我要求看醫生時,被他們一口拒絕。對於他們無法無天的殘酷與暴力,我決心絕食,他們送到房間內的早餐,我碰都不碰。
破曉時,官員們來來去去。臨沂市副市長兼公安局局長劉傑來了,一進屋,沂南縣委副書記周韶華便打著官腔說:「光誠啊,副市長來看你啦!」我沒有理會。於是劉傑下令要其他人都離開,只留下他和劉淑秀、周韶華兩名官員。
「我是臨沂市副市長劉傑,我今天來這,是要跟你談談。」他說。
我一言不發。
「我們是平等的。」他又補充說。
「你們綁架了我,現在你說我們是平等的?」我心裡想著,不過依然沒開口。
他坐在窗戶旁邊繼續說:「儘管你不說話,不過我還是有些話要講。我相信你現在聽得見我說話。我把你從北京弄回來是為了挽救你。你在北京那麼多記者圍著你,你還同意接受他們的訪問。現在你接受了《華盛頓郵報》的專訪,這可是已經涉嫌違反《中國刑法》第一一一條,非法向境外提供情報……」他又補充說,接受一次訪問,就足以被判五年徒刑,接受兩次訪問就夠判十年,接受愈多判得愈重。
「荒唐至極!」我想。根據他這樣的推理邏輯,幾乎所有的中國領導人和外交官都與外國記者有不止一次的聯繫,他們豈不都應該面臨終生監禁。像這樣不學無術的法盲竟然是臨沂市副市長兼公安局局長!
劉傑繼續說:「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帝國主義國家一心想找中國的麻煩,你不但不幫我們,還把這些事告訴他們。不能因為我們還有腐敗問題就說共產黨不好,更不能因為我們的社會發展中還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就說社會主義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