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陳誠訪美成效如何,難說得很。因為陳誠訪美返臺後,臺北的政策未見有明顯的改變,對於外蒙入會,還在喊「寧為玉碎,毋為瓦全」等高調。所以後來甘迺迪說,顯然陳副總統沒有理解他的話。蔣介石說辭修(陳誠)訪美,甘總統「禮遇並重」。據當時在大使館任職的曹志源說:「據筆者冷靜觀察,不論是會談內容,或宴會的情緒,似乎都是不十分熱烈的。」國民黨或政府人員說,陳副總統「老成持重,應對有節,與報界僑界都留下很良好的印象」。日後擔任中華民國駐美末任大使的沈劍虹說,他當時以情報司司長身分隨同前往擔任陳誠翻譯,他說大使館一切安排均甚妥當,其中一項活動,陳誠出席華府美國全國記者聯誼會,並在午餐會上「發表演講、答覆問題,由我口譯。陳副總統的演講,真誠坦白,同時對記者們提出的問題,也答得恰到好處,公認為一次成功的餐會。當時公超先生坐在貴賓席上面對聽眾,事後據在場的中國記者們告知,當辭公演講答問時,他面露不以為然及不耐煩的樣子,使其他在場的中國人感覺到極不舒服」。
又據曹志源回憶說,陳誠與甘迺迪主要會談的當天晚上,他與幾位同仁至雙橡園加班。談到葉大使時,他說那晚大使精神抖擻,談笑風生,也一起參加工作,工作完畢,囑廚師準備點心招待。談到白天甘、陳會談時,葉公超說甘迺迪每好用一知半解的中國寓言或笑話開腔,而陳誠卻道貌岸然,一本正經要談大事。但陳誠在談話中有時也會突如其來引經據典,如用《孫子兵法》:「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葉公超叫他們翻譯出來,曹說:「我們這些外行,不但翻譯不出,連中文都聽不懂呢!」於是葉公超把其中一些翻譯說出來,要大家欣賞。大家更是不懂。葉公超說:「難怪甘總統聽了也是無動於衷,毫無表情啊!」葉這話引起大家大笑不止。大使又說:「後來我便乾脆不再照譯,而僅把握談話重點,自圓其說,才把那枘鑿不入的局面和氣氛扭轉過來。」
當代名史家小施勒辛格(Arthur Schlesinger,Jr.)曾擔任過甘迺迪總統特別助理,在他《白宮一千日》(A Thousand Days)一書裡說,與陳誠會談後,甘迺迪對他的僚屬說:「陳誠是他見過的中國人中,最神祕的一個人。」他又說與陳誠談話,不知所云,「陳一再重復他的訓示(instructions)」。所以葉公超說辭修與甘家大少爺談不攏。
可是蔣廷黻對陳誠印象很好,還講了他們之間的一個小掌故。於八月三日星期五陳誠一行離開華盛頓飛抵紐約訪問,翌日參觀聯合國,由祕書長哈瑪紹(Dag Hammarskjöld)接待並宴請午餐。美駐聯合國代表史帝文森亦在座。五日下午陳誠即離開紐約到別處去參觀。在機場起飛前他交給蔣廷黻一份準備發給蔣介石的報告,他對蔣廷黻說:「你可以隨你意修改。」蔣廷黻聽了這話大為驚奇,竟然可以改他給蔣介石的電稿,蔣廷黻說:「表示他信任我。」電稿內容是關於他與甘迺迪、詹森和魯斯克等談話情形。蔣廷黻從機場回到辦公室後,很仔細地看了電稿,一字不易地發往臺北。在電報結尾時,陳希望蔣介石重新考慮否決外蒙議案。蔣廷黻在他日記裡記:「他很明顯地要我知道他是在我這邊的。」事後蔣廷黻在日記裡對陳誠有如下的評語:「我看出他運詞遣字特別謹慎,使每一個字所產生的在心理上能有特殊效果。無可否認的,他瞭解蔣介石比我深刻。從這份電報上看出來,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政治家(to be best a statesman),又是一位精明的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