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下)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與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歐洲所有的邊境地區都成了潛在衝突點,擦起火花、造成戰火並向外擴散。世界在此之前幾乎從未見,像一九一四年所掀起的那場風暴,戰爭開打後驟復和平,卻又在一九三九年再次爆發。可怕的回憶與恐懼充斥在人們心中,因此當這些情緒受到點燃,邊境地區便遭戰爭席捲並釀成了一場大屠殺。
歐洲在重重困難中重建,並在他國的幫助下重獲主權,踏著蹣跚的步伐,衍生了一個「別再重蹈覆轍」的這個念頭。這句話代表了猶太人不允許大屠殺再次發生的決心,雖然將歐洲人視為一體時並不採用這句話,但這句話背後的想法卻影響這些國家的一舉一動,在兩次世界大戰三十一年中倖存下來的人還需要熬過冷戰時期,這段期間要「開戰或維持和平」,這個對他們生死攸關的決定權,落在莫斯科和華盛頓手中。在此之後歐洲並沒有值得開戰的事件,但冷戰威脅了歐洲不想重蹈覆轍的決心,歐洲繳出自己帝國的地位與霸權,甚至在某方面來說繳出歐洲的重要性,就為了不再經歷那段恐怖的時光,或活在冷戰時那種戰爭一觸即發的狀況。
這個抑制夢魘再次發生的機構就是歐洲聯盟,它的目的是將歐洲國家透過蓬勃商業貿易緊密的連結在一起,如此一來就沒有任何國家有理由去打破和平,或對另一個國家感到害怕。諷刺的是歐洲國家好幾個世紀來,都不斷努力著要解放受到壓迫的國家,並且取得國家的主權以及自主決定權。即使透過歸謬法推論都已經看到結果會如何,它們仍不會放棄這個道德責任,這些國家的目標是所有國家都能維持自己的主權,並用沒有任何人可以奪走的方式限制住。歐洲聯盟的盟歌是貝多芬的快樂頌,洗去了這種諷刺。
對這世界來說最重要的問題是紛爭和戰爭是否已經真正從歐洲被排除,或這只是短暫且充滿誘惑的幻象。歐洲是世界最富庶繁榮的區域,整體的國內生產總值比美國還高,並與亞洲、中東和非洲接壤,另一場戰爭的開打,牽動的不只是歐洲,而是整個世界。關於歐洲是否已克服兩次大戰期間的戰火,還有他們能否消去千年之久的衝突的這個問題,正是所有對外來考量的核心重點。
這就是我撰寫這本書的原因,就很多方面來說這個議題塑造了我的人生與觀念。我於一九四九年在匈牙利出生,而我的父母則分別出生於一九一二和一九一四年;我的家人們不只經歷歐洲那充滿恐懼與害怕的三十一年,更經歷了那之後的餘波。我們離開歐洲是因為我的父母認為歐洲的靈魂已經嚴重墮落,雖然真正的面目能掩蓋一段時間,但是那個墮落的歐洲仍會再次出現。身為美國人,我處在其決定能牽動所有事物的環境;身為歐洲人,我則處在一個埋沒於歷史、其所作的決定不具意義的環境。身為一個美國人,我學會去對抗這個世界;身為歐洲人,我則學會去逃避它。對追求歐洲這片謎團的答案,來自於雙親在飯桌上的對話,以及他們夜晚在夢中的囈語。我自我認同的危機(使用自我認同也已經顯示了我有多麼融入美國人生活)是因為歐洲人對生活的態度和美國人如此大相逕庭所造成的。我既是美國人也是歐洲人,所以我到底是哪裡人?我將這些問題濃縮至一個,那就是歐洲是否已真正改變了,或者仍逃不過遭快樂頌嘲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