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好的粽子一串串掛在竹竿上散發熱氣粽香。阿嬤會叫我們拿三、五個分贈鄰居,當然人家也會回贈自家肉粽,那天晚上全家以熱騰騰的粽子當晚餐,第二天除夕一早,大人、小孩直接再從竹竿上解下肉粽,根本不用加熱,冷著吃更Q、更香。而阿嬤仍不得閒,除夕的功課是做紅龜粿和甜年糕,傍晚祭祖拜拜用。
紅龜粿得從前一晚浸泡糯米開始,一大早借用鄰居的石磨研成米漿,倒入棉布袋中綁緊,擰乾水分再壓乾,最後出來的糯米糰半乾半濕,加入「紅珠米」(我猜是食用色素),揉啊揉的,變得柔軟發亮後,再分成一小片一小片,裹入豬油炒好的紅豆沙包起來,再放入木製的「紅龜粿印」壓平。繁雜工序後完成的紅龜粿表面是極漂亮的花紋,抹上油放蕉葉上進籠屜蒸熟。
至此,阿嬤的過年任務終告完成,其他祭祖用的菜餚和年夜飯都是媳婦的事情了。
童年時和阿嬤並不親近,至今也想不起來彼此說過什麼貼心話。
她最寵溺表哥,姑姑不孕收養的孩子。她把表哥顧得緊緊牢牢的,彷彿害怕他被人欺負般疼惜。姑姑離婚後在外地工作,一、兩個月才返家一趟,一回來就拷問功課和品行,母子之間實在淡漠無話講,相較下阿嬤更像母親。小時難免埋怨阿嬤偏心,長大後才懂她的慈悲與柔軟,對一個孤單的孩子多麼重要。
不肖孫女只在過年、端午想念阿嬤
年紀漸長,愈發懂得何謂「每逢佳節倍思親」。平常瑣事繁雜,根本不會想到遠去的親人,唯有碰上良日佳節,人空下來,心靜下來,一些以為早已淡然遠去的記憶,忽忽鮮明彈現。我這個貪嘴的不肖孫女,一年只想念阿嬤兩次,過年與端午。
*作者曾任天下文化執行副總編輯、時報出版第一編輯部總編輯。本文原刊《新新聞》1665期,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