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沒有火車、山脈、大河與小溪的地方,澎湖雖有著澎湃的海洋圍繞,卻缺乏這些風景。一直到20歲,赴高雄當兵時,才利用休假環島旅行,帶著好奇心和雙眼,親近了這些對我而言,陌生的風景。
那時候,還沒有到處可見的防波堤,海與路常連成一線。
某個颱風來襲的時刻,澎湖(山時)裡公車站牌下,站著位小朋友,他勇敢背對著來襲的風浪,高漲的潮汐引領著海水一路越過了沙灘,帶到了馬路上,站牌下的小孩像是等著公車、也像是等著即將到來的巨浪和風雨。
為了環島旅行,我買了人生的第一台相機,一開始,跟很多人一樣,相機只是記錄環島旅行的工具,漸漸的,喜歡上了拍照,開始把鏡頭聚焦在有趣的人、事、物上。那時,還沒接觸報導攝影,拍照只是件喜歡做的事,對拍照的內容也沒有太多的自覺,直到美麗島事件。
美麗島事件發生時,我正在高雄當兵,這件事給了我很大的震撼,開始思考身為一個台灣人,對台灣的歷史、土地和人們,究竟有多少瞭解?
文學是時代的筆,我開始從日治時期文學作家的作品讀起,賴和、楊逵、吳濁流和呂赫若,他們筆下的故事,描繪了許多在威權體制下,中下階層農工的生活與苦難。這些早期的鄉土文學,喚醒了我對成長背景的認知。
「一、二、三,起」!「起」聲揚起時,在眾人合力之下,將超級大的漁網自岸上往遠洋漁船,一點一點的往上拉。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需要集合眾人的力量,還得來來回回無數十次,才得以順利完成。最後還要將漁網細細整理,妥當地安置在網倉裡,才能應付下一回的遠洋出航。
拍照就像寫日記,忠實記錄下決定的瞬間,其實,照片也反映了你的人生。澎湖是個物資並不豐沛的小島,我生長在一個貧窮的家庭,從小就得自食其力,做過不少出賣勞力的工作,好賺取微薄的金錢。我在日治時期作家描繪的故事裡找到共鳴,我的鏡頭裡則反映出我對庶民生活、農工朋友的那份「同感」,那些低頭勞動的婦女、雙手粗糙的勞工、面容滄桑的漁夫,都是成長過程中熟悉的面孔。
對拍照有了不同的感受後,我開始利用工作之餘,嘗試有計畫的拍攝專題,高雄旗津、哈瑪星、興邦里等地,那些載客三輪車、舢舨(野雞船)上的勞動者和乘客,都成了拍攝的目標。拍出信心後,主動向地方報投稿,有了自己的專欄,30歲時,選擇北上到《自立晚報》上班,正式成為報導攝影工作者。
1987年7月15日,行駛了87年的北淡線,正式走入歷史,這個運載了無數居民、學子,往返台北、淡水兩地的台鐵支線,為了迎接更快速的捷運系統,決定全線拆除。
在北淡線運行的最後一天,許多人趕來歡送這條陪伴自己多年的台鐵支線,大夥像同學會般,重溫往昔通勤的點滴,幾位民眾比手畫腳說著北淡線的回憶,擔憂著少了它交通該會多不方便,帶著忐忑的心情送走北淡線最後列車,等待未來仍不可知的捷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