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障礙者長久被貼上危險性高等標籤,台北市康復之友協會總幹事陳冠斌認為,精障者被污名化的情形不增反減,多半與重大社會事件與媒體報導方式相關。
陳冠斌說,從鄭捷殺人案、文化國小女童遭割喉案到小燈泡事件,媒體容易讓大眾把精障者與殺人者畫上等號,社工在社區做的種種服務,常因一則報導就消失殆盡,社會近年來對精神患者的歧視更嚴重。
台北市自殺防治中心組長游川杰曾在康復之友協會任職,他說,重大社會事件確實會摧毀過往累積下來的努力,而民眾對精障者一直有歧視,先前在和平東路開設精障者庇護工場時,還被民眾蛋洗。
游川杰說,曾想帶著精障者到某社區大樓進行清潔工作,盼管委會能給予精障者微薄酬勞,但遭到嚴重反彈,只好無酬從附近公園掃起,1年多後,才被居民接納,協助維護社區大樓清潔。
北市聯合醫院松德院區精神科主治醫師張祜銘說,媒體在報導精障者時,常著重傷害與暴力行為,導致污名化情形益發嚴重,實際上,臨床經驗顯示,多數精神患者屬於弱勢,常在社會上被欺騙與傷害。
對於許多社區常以恐懼為由,拒絕精障服務設施進駐,向陽精神障礙會所主任許雅婷與台北市社會局身心障礙者福利科長林玟漪異口同聲的說,「精障者搞不好還比較怕居民呢!」而讓精障者重返社會、擁抱人群,更是長路漫漫,關鍵在於「讓學習重新發生」,建立穩定關係、贏得尊重。
張祜銘說,當他在門診詢問患者需不需要協助申請身心障礙手冊時,得到的答案往往是「不」,理由是擔心就醫身分曝光,會被他人用有色眼光看待,甚至影響在職場的情形。他坦言,多數精神疾病患者就醫都相當低調,偏偏他們被污名化時,會排斥就醫,久了會有自傷或傷人之虞,反而風險跟著提高。
實際上,精神疾病是慢性病的一種,張祜銘說,如同糖尿病、高血壓,精神疾病只要有規則的治療,就能夠相當穩定,「精神疾病是多因素造成,有的是先天體質、有的是遇到相當大的壓力。」
舉例而言,思覺失調症、躁鬱症等屬於傳統上較為重症的精神病,憂鬱、焦慮、恐慌、失眠等則是精神官能症,張祜銘說,思覺失調症以前的名稱叫精神分裂,「其實就是思想與感覺失調,像內分泌失調一樣,中性的說出症狀。」
林玟漪指出,精神障礙有很多類別,但社會大眾一律把他們冠上高危險性、暴力、會傷人等罵名,「很多人對精神障礙的認知真的就只有這些」,即使辦了說明會,居民也因先入為主的觀念而拒絕出席,對精障者的一知半解與衍生而來的恐怖想像互為因果、成為難解局面。
精神障礙發生的原因很複雜,但醫、病雙方都很常把問題簡化成「生病所以要吃藥」,精障者本身更常會認為自己被否定,因而拒絕就醫或服藥。但許雅婷指出,藥物固然可以緩和心情,卻也容易讓精障者過度依賴藥物,喪失身心自主。
「很常是一發現人不對勁就送身心科然後給藥。但這個病的本質是要對人生有所掌握,不是藥吃得多就會好。」許雅婷直指要讓精障者情況好轉,就必須讓學習重新發生。例如向陽會所的社工們會跟他們一起下廚、處理文書工作、或是帶領健康促進活動等。
若精障者有意重返職場,會所會循序漸進安排作息與工作內容等。剛好會所附近有市場跟公園,能做的事情很多,慢慢從中讓精障者挖掘潛能、找回自信、成就感與團體中合適角色。
許雅婷表示,向陽會所每週會固定舉辦義賣,社區居民的眼光從一開始帶有強烈負面意涵的「好可怕」,慢慢轉為較和緩的「怪怪的」、「動作慢」。相較起來,最難改變、甚至接觸到的族群,反而是曾有精神障礙、後來好轉的人,「這段過程會變成生命中的禁忌,所以他們絕對不會靠近我們、也不會想了解相關資訊」。
她說,已規劃每週一至五開放民眾參觀會所,讓更多人了解工作內容與運作模式,希望社會大眾能更深入討論精障者抗壓性低、情緒不穩、難控制等標籤,回歸「人」的本質。
文/梁珮綺、陳怡璇
責任編輯/林安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