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巴丹島受到西班牙、美國、乃至日本管轄多達200年的異國殖民,造成當地原住民文化被破壞殆盡...而蘭嶼雖然也受到漢人與日本先後殖民,但無論與漢人的武力抗爭,或日人將蘭嶼闢為人類學的保存地,未加以破壞,讓蘭嶼算是〝因禍得福〞,而存續著足以列為世界遺產的珍貴達悟文化。
進入半穴屋,就由耆老的兒子,綽號「黑妞」來為我們介紹。他首先強調,半穴屋深入地下而居並非著眼防熱,『我們不怕熱啦!』而是屋頂與坡地同高,這樣一來,就能避免颱風與東北季風的侵襲。
這棟145年歷史的半穴屋,象徵著達悟族人對家庭禮俗的基礎。例如:四個出入口分別給長輩、小孩、賓客,以及遞送亡者所使用;而這個家庭的努力與資產,就能從屋樑上累積的羊角來推估。此外,狹小的客廳地板上設置一個小洞,是每一個達悟人來到世界的所在,胎盤與臍帶都要丟進這個小洞,象徵成員終其一生,靈魂都與家緊緊連繫。
採訪到一半,廖曾精彩女士剛好進來煮飯。我們旁邊就是爐灶,柴燒的黑煙燻得我們滿眶淚水,不禁疑惑:『半穴屋非常注重排水,但通風...就顯得不太高明了。』
黑妞大哥笑著跟我們解釋,屋子裡每一塊木頭都比他年紀還要大,如此老當益壯就是靠這每天的煙燻,驅趕會蛀食的蟲蟻,不用上漆每塊木板就像他一樣黑得發亮、黑得健康。
這樣充滿智慧與巧思的超高齡房舍,怎麼不把它列入古蹟呢?對於這理所當然的想法,黑妞語重心長的緩緩陳述:
『列為古蹟,這裡就不能隨意修繕了,必須通過政府和學者的核准。...如果用錢來取代原本的生活,這裡變成一棟無法與以前祖先、以後子孫都能住在一起的房子,那家還有生命嗎?...』說著這些話的同時,或許煙燻也讓他微微含淚,彷彿透露著即使是半穴屋聚落保存較為完整的野銀部落,也有可能因為不完美法規而造成凋零。
當我們離去,心急前往下一個參訪地時,廖曾精彩女士透過兒子跟我們傳達:
『...我16歲就從紅頭村嫁來野銀部落,每天跟山林平靜生活,原以為就會這樣過了一生。但後來核廢料來了,觀光客來了,那些平靜好像就再也回不來了...變成我很懷念的記憶。』
隨著環島公路的顛跛,我們也忐忑的想:『我們會是誰呢?』如此渴望報導蘭嶼文化,如此期望蘭嶼聚落能列名世界遺產的我們,會是報導者、爭取者,或是單純到不已的驚擾者?
最後一個下午,我們還要趕時間拜訪拼板船師匠、拍攝蘭嶼的傳統甩髮舞...,只能暗自期望,願我們是最後一個帶著私心來到蘭嶼的外地人,即使等下又要環島途經那修飾後的五個字—「蘭嶼儲存場」。
後記:採訪前,我們的團員得知「蘭嶼居家關懷協會」致力於當地高齡者的照料,需要生活物資。希望每位有幸來訪蘭嶼的朋友,能響應「多帶一公斤」活動,帶著我們多餘的物資來,也將在當地製造,剩餘的垃圾帶走。在此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