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上東區媽媽會幫孩子安排玩伴,但只跟有錢有勢者的後代玩,以求往上爬。至於那些父母較為「低階」的孩子,則得想辦法巧妙避開,就像甩掉用過的OK繃一樣。階級是隱形的,但無所不在,沒有人能逃脫。
我突然弄懂自己曾在學校走廊上聊過天、住在我家附近的女性,對她們之中的某些人來說,孩子是提高身分的方式。孩子比較像是拿來炫耀的裝飾品,而不是活生生的嬰兒。對這群女性來說,孩子是洋娃娃,是她們揮金如土的對象。她們在一流專家的協助下,打扮孩子,餵孩子最好、最健康的食物,把他們送進最貴族的學校。我得承認,看多了這個世界之後,我有點不認同。
我發現這群野心勃勃的貴婦的另一面,則是極端的焦慮。她們承受著不能踏錯一步的龐大壓力,必須當完美的母親,完美的社交對象,完美的衣架子,還得當完美的性感女人。為了完美,她們投注無數時間與精力,許多人瀕臨崩潰,為了對抗壓力,有的投向酒精的懷抱,有的服用各式藥物,有的則搭乘私人飛機和女性友人前往拉斯維加斯、聖巴斯島(St. Barths)或巴黎「放鬆一下」。她們瘋狂運動,瘋狂養生(踩飛輪、只喝有機冷壓蔬果汁的斷食法,都是十分熱門的活動)。她們一擲千金,不眨眼地買衣服、買配件(對我認識的人來說,一天之內就在波道夫古德曼(Bergdorf Goodman)或巴尼斯(Barneys)等高級百貨公司花掉一萬美元,算不了什麼。她們是櫃姐搶先服務的對象,有衣服都是她們先挑)。她們會和通常同樣焦慮的姐妹淘,或是亦敵亦友的眼紅熟人,一起去吃大餐,或是一起做SPA。
我最初的目標是融入這群上東區貴婦媽咪,但不要陷入她們的焦慮與瘋狂,也不要踏進她們的勾心鬥角。我自認自己的社會學與人類學研究背景,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讓自己和孩子在這個有時不太友善的世界裡站穩腳步時,可以保持理性。然而如同世界各地的人類學家,我最終還是「入境隨俗」,變得和當地人一樣。田野調查研究者一旦入境隨俗,就會失去原本的客觀立場,開始認同他們研究的對象。
研究人員原本的目的是了解當地人,最後卻會成為他們的一員。我開始在上城區工作、當媽媽,以及和當地母親交朋友之後,逐漸與住在下城區的朋友失去聯繫。不知不覺之中,我的穿著打扮與言行舉止,慢慢開始像身邊的女性,思考模式也開始同化,關注起她們關注的事。對我來說,她們的世界很陌生,但也很誘人。我感到格格不入,但也被自己決心要融入的堅定程度嚇了一跳。
我很幸運,我在血統純正的上東區母親之中,還是交到了朋友。要在嚴格遵守社會階級制度的環境下培養友誼,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是一個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壓力破表的世界。那裡的做事方法還有規矩,對我來說再陌生不過,我時常感到難堪。我最初碰到的人充滿優越感,我是她們看不入眼的人,她們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