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乾淨的廁所「比較」(純粹只是比較)不那麼令人反胃,但說到底,就連狗都懂得本能性的分隔睡床與排泄區域,廁所始終是個排出廢棄物的不潔之地。
究竟是什麼樣的壓力,逼得日本社會人與學生躲進廁所吃飯?一間乾淨的廁所可能擁有什麼樣的意義?
這並不是羽田圭介第一次試著在小說中,處理日本年輕人在職場中面臨的處境與焦慮。只不過在《洗手間大戰》裡,比起直接描述渡邊心情上的不安困頓,或者大環境的扭曲,作者羽田把絕大多數的心力花在描寫「廁所」之於人的關係上。
回想前陣子日本電通公司的新人自殺事件,還有臺灣層出不窮的過勞問題。出社會之後,除卻少數的情況,或許很多人都會感到自己的大半人生全被工作填滿,只能在餘下不多的空閑時間喘口氣,然後重新上陣。
時間不是自己的,肉體也被拘束(日本有個說法叫「拘束時間」,意指就算一個司機的手沒握在方向盤上,只要他必須現場待機,那就形同拘束,得付工時),困守在職場狹窄的人際關係裡在意著旁人觀感,步步為營。
於是廁所成為了一個神奇的場所,在那裡可以短暫逃離一切,擁有一個你自己的空間與時間。
《洗手間大戰》裡頭有各式各樣的關於上廁所的描寫。羽田圭介描寫主角渡邊在車站大樓、辦公室中、女友家裡等各種不同場合、不同腸胃狀況(?)下蹲廁所的情形。甚至還會附上一點讓人不忍卒睹(?)的觀察報告。跟著劇情的起承轉合,他的種種身體反應與紊亂的生理運作,反倒比口中的陳述更坦白道出渡邊承受的壓力。
把這麼一個大家不是很願意提起的場所與行為拿出來大書特書,不但有一絲幽默詭異的惡趣味在,同時也相當諷刺。
宇田圭介選擇「大號」而非「小號」來描寫,除了大號才會擁有個人空間(排除他人眼光)的男廁構造外,或許也因為這是一個充滿隱喻,相當身體性的行為──在食慾與性慾這兩方面。
好比說,提佛洛伊德可能有點過時,但他曾指在人類的發展過程中,訓練幼兒如廁的肛門期,會跟人的性發展階段以及社會規訓緊密連結。在今日的心理學領域,他的理論固然不見得完全通用,但拿來和羽田圭介的這本廁所小說相互比對,仍有值得玩味的照應之處。
回顧開頭的引用文,不消多言,那樣的文字描寫帶者無比的官能性,咖啡色的巧克力與口腔的描寫,刻意勾動著另一種聯想,想起原該在廁所進行的「正事」。在消化與排泄之外,包括與女友每次幽會的情節,還有後來走火入魔,帶充氣娃娃到公司廁所的離經叛道中,也能看出羽田圭介刻意混淆食慾與性慾兩者,在排泄與發散慾望之間劃上等號的意圖[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