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自己的小孩做出這麼多反常的行為, 我三伯父和三伯母嚇壞了。在二十年前那個大眾身心衛教資訊還不完善的時代,住在田中央鄉下老家的親戚們,看見我大堂哥許多憂鬱症的行為症狀,他們的直覺不是他看見了髒東西,就是被不乾淨的東西盯上,才會像這樣「被鬼附身」,做出許多從前不會做的事。於是我三伯父和三伯母, 開始四處求神問卜,砸錢消災解厄,但病情都未見好轉。有幾次印象深刻的狀況是,我爸媽帶我三伯父一家人, 去當時我們常去的汐止「濟公活佛」那降乩問事。當然,面對憂鬱狂魔,這些神靈也無濟於事,借問各路眾神明,大堂哥的病症非但未因此好轉,反而有每況愈下的趨勢。
他的病情就這樣反覆拖了幾年, 最後才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求助醫學。然而憂鬱症的兇猛便可怕在,它不像其他疾病有個清楚的復原指標,重鬱症是一個長期抗戰的過程,除借助藥物平衡腦中失衡的腺體分泌,也需要靠患者強大的心靈,才能在反覆與每次情緒的戰役中堅持下去。
因為心病,只能自己醫。
雖然不是很確定我大堂哥重鬱的成因, 但依時間軸推算,大概是從我爺爺奶奶相繼過世後那幾年開始的。最疼愛自己的祖父母過世,對心智尚未成熟的青少年而言,的確是相當大的打擊。
一定有許多父母和我三伯父,三伯母一樣,在面對飽受身心侵襲的子女,第一個直覺就是覺得他們卡到陰。包括我媽也是,前幾年我突然在家情緒崩潰,她也是滿臉憂心的問我:「你在回家路上,是不是看見什麼東西? 你不要這樣,你這樣媽媽會怕。」
也難怪前幾年我三伯父一家人過年來訪時,他們對我如此孤僻的行徑,並沒有多說些什麼,我想是因為,他們早已見識過更兇猛的惡靈。想到這,腦中突然映出我大堂哥當時看我的神情,似乎有一股曖昧的同理。
原來,憂鬱症發生的所在不分都市鄉村。
原來,憂鬱症的基因早已在我們家族的血液裡流傳。
原來,憂鬱症的自己,並不孤單。
作者介紹│郡俏哲理
負責「郡俏哲理。」的人:詹前郡,江湖上人人皆稱我為郡郡。在數位廣告界打滾過一陣子,在時尚媒體圈徘徊過一下子,後來身心俱疲,決定在30歲這年打掉重練再進化,成為自己也沒想過的SOHO族,閃著淚光下定決心,當起自己的老闆。
目前大部分穿梭在各大媒體當時尚、兩性專欄作家,口條還行所以也主持了幾個網路節目,每週一定會抽出一點時間跑去練瑜珈,以及陪陪我的吉娃娃。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台灣東販《笑著笑著就哭了:微笑憂鬱者的告白》
責任編輯/林安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