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眾多軍官打過交道,也因此得知了許多不該知道的機密。
場景切換。
逮捕。
場景切換。
一連串的拷問。「我不知道我在那裡待了多久,」他緊抿著嘴唇道,「25天?30天?覺得時間停止了,我的理智也離我而去了。」奄奄一息被放出來後,他的家人到處籌錢,讓穆哈默德逃離家鄉,來到歐洲。
我看著他眼角下的陰影、手臂上刑求留下的醜陋傷疤,靜默了。
要如何重建一個人的心?
你相信戰爭會結束嗎?「相信,也不相信」他露出沉思的表情,「結束才是真正的開始。我們才可以開始重建家園,而這個工作至少需要20年的時間。」但是這並不是最大的挑戰。
他覺得最大的挑戰「在這裡面」,他指著自己的心臟部位。
「很多孩子已經停學好幾年了。而有更多的孩子們根本就從來沒有踏入過學校,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學校了。」他的聲音支離破碎,我耐心的等他平息呼吸,他沙啞的繼續說著這個被世界拋棄的下一個世代。
在街上流浪的孩子以及孤兒,唯一的模範就是武力,也單純的相信,爭執解決之道就是拿槍對著對方的頭射進去。他也親眼看過8歲的孩子跟大他2歲的哥哥因芝麻小事爭吵,隨手抄起街上找到的槍射死了哥哥。
「你可以重建道路,重建橋梁,重建房子。但是你要怎麼重建一顆心?你要怎麼重建一個人?」他壓抑情感的耳語著,小聲地幾乎聽不到,但每一個字又重又深地敲在我心上,轟轟作響。
對談結束後,我的心情除了沉重以外,是更強烈的感激。
感激有機會認識他,感激他用毫不做作的方式解釋著抽象的新聞事件。再看到敘利亞的新聞,再也不覺得那是跟我們毫不相干的,報導內容也有了聲音:穆哈默德的聲音。
難民不再是統計數字,他們跟你我一樣都是人。不同的是,他們被迫離開家鄉。
不知道為什麼,我腦海中也響起了我沒有血緣關係、已過世的繼外公的聲音,他在中國內戰後,年紀輕輕就與當時的國民政府逃來了台灣。因為聽不懂他一口鄉音的台語,從小我跟他的關係就是生疏而遙遠。
而現在,很想很想問在天的他:阿公,你的心,後來有重建起來嗎?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酸恬苦辣(原標題:你要如何重建人的心?一位敘利亞醫生的親身體驗)
責任編輯/謝孟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