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聰明的你會問:改考卷不是都彌封姓名嗎?他怎麼知道那篇是我寫的?當時我也這麼問那位老師,他笑著說所有考生的作文裡,唯一敢和題目唱反調的也只有我一個,那不是我還有誰?
你看你看,我的寫作之路一開始就是如此坎坷,真是不容易呀。
初試現代詩
大二轉入中文系後,我似乎覺得中文系是該學點寫作的,偏偏系裡開的課都是文字學、聲韻學、唐詩、宋詞、元曲、清小說……一門現代文學的課也沒有,更別提學習創作的課了,甚至還有老師說:「把古文學好了、寫好了,現代文學自然寫得好。」
那時候我們每週被「迫」寫一篇古文,我也不知道自己胡謅了些什麼,只記得一首古詩習作:「自君之出矣(後面五個字忘了),思君如電纜,千里一線牽」,又被老師訓了一頓,說古詩裡怎麼能有現代意象(電纜)呢?
於是我就想:那麼古詩裡又怎麼會有現代情感呢?沒意思!那我就來寫新詩好了,而且那時有個時髦的名詞,叫做「現代詩」。
我看了《藍星》、《創世紀》等幾本詩刊,讀了洛夫、張默、瘂弦、紀弦、商禽、羅門、蓉子、余光中和周夢蝶等人的作品,心想這種不管平仄、不必押韻、不限字數的「文體」實在太適合我了!根本一點點拘束都沒有嘛!
只要把句子寫成一行一行,看起來有點懂、又有點不懂,就很像一首現代詩了嘛,例如我還記得的:
迤邐在萬燈之上
我們擁有
── 輝煌的王國
(出自苦苓〈緊偎著淋淋的雨意〉)
你若要問我是什麼意思?我大概只能跟你說「就是看夜景」吧!看夜景幹嘛不好好說,要寫成這樣?詩嘛。
那時候大陸叫「朦朧詩」,台灣叫「現代詩」,我倒覺得應該叫「晦澀詩」,作者競相以晦澀為能事,讀詩如猜謎,大家各自體會、各自解說、再各自模仿,互以為樂,正是後來被批評為「金童寫給玉女看」的現代詩。
香港有個《詩風》月刊,辦了一個「十週年紀念詩獎」,我剛好寫了一首比較長的詩,就寄去參加,就被唯一擔任評審的楊牧老師,將我的作品評為第一得了此獎,雖然獎金微薄(還是沒有?我不記得了),但總是一個聲名,而那首詩你若問我寫什麼,我老老實實告訴你我真的不知道,也許有機會你問楊牧老師,他說不定智慧高知道我在寫什麼。
既然大人們都有什麼「藍星詩社」、「創世紀詩社」、「現代詩社」,那我們這些年輕的大學生也該如法炮製,何況堂堂台大怎麼可以沒有現代詩社?於是我和羅智成、楊澤、廖咸浩、方明、天洛等人就籌畫成立台大現代詩社,而且恭請當時外文系主任、文學評論大師顏元叔先生擔任社團指導人,大張旗鼓,很有幹一番事業的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