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想讓你知道：國產實業這波股價大漲3倍，部份原因來自估值可觀的不動產，這其實是創辦人林燈「全台跑透透」的功勞。他早年投資股市獲利豐厚，且不斷將資金分批買入土地，從林燈的經營史，可以窺見近代台灣民營企業的發展與競合歷程。
路是腳踏出來的，歷史是人寫出來的。人的每一步行動，都在書寫自己的歷史。林燈的一生寫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歷史，同時也在一筆筆刻劃著台灣商業發展的輝煌時代。
四大國營公司（台泥、台紙、農林、工礦）民營化是台灣「股份制」的源起，不少家族世代傳承的土地，換成薄薄一張看不到前景的股票，大多數地主無法接受，不少人憤憤難平，深覺不如換成現金，於是開始有了股權收購。
陳舊的眼光感受不了任何新景象，不願跟著潮流前進的人，注定被時代所淘汰。在許多大地主還沉浸在土地變薄紙的憤恨時，有批人靠著敏銳的商業本能，嗅到其中商機。國產石棉林燈、省議會議長黃朝琴、副議長林頂立、台南幫吳三連、當時的台北市議會議長黃啟瑞、台陽煤礦顏欽賢、永豐化學何義等人，經常藉由棒球協會、省工業會的場合聚在一起，這些政商龍頭只要聚在一起，幾乎都在討論四大國營公司董監事人選。
民國四十二年一月二十六日公布〈公營事業移轉民營條例〉，水泥、紙業、工礦、農林等四大省營公司移轉民營，同年二月，華南、第一、彰化等三家省屬銀行召開股東大會，許春盛、張園、莊福、林燈等四人當選監察人。四大公司、三商銀，股權的委託與買賣就這樣悄悄展開。
當時，以時任台北市長的游彌堅及昔日省府財政廳長任顯群為首的兩大集團，相互競爭開放民營後，最早開啟經營權協商的台紙公司經營權。任顯群還親身出馬找了準備進入台泥董事會的陳啟清，並曾同日三次造訪林燈。台紙的經營權才剛落幕，幾天後就迎來更加詭譎的水泥公司移轉民營第一次股東大會，七萬五千多位股東，大家只知道四大家族板橋林家、高雄陳家、霧峰林家與基隆顏家換得最多股權。
但是，股東會期間爆發委託書大量重複，好幾百萬股出現重複委任，大家這才發現，當時已經事業有成的國產石棉林燈才是主導台泥這場經營權大戰的主角。然而大家卻沒發現，周旋在這些擁有股權的地主與大老闆之間的，還有一位就讀台大農經系的年輕小夥子，人稱「股市鬼見愁」的「陳德深」。
與股市鬼見愁的意外緣分
陳德深和林燈，在「耕者有其田」政策下，家裡的土地換成台泥、台紙、農林、工礦四大國營公司股票。當時在林燈的指導下，未滿二十歲、在台大就讀農經系二年級的陳德深，已經到處收購四大公司股票。民國五十年台灣開始籌組證券交易所，四大公司民營化之後的股權開始有了市場交易，陳德深是第一位把眼光放在股權交易、買賣股票賺差價、取得董監事，進而拿下上市公司經營權的人。
陳德深一開始從事委託書及股票買賣業務，手中擁有股票的地主幾乎都成了他的客戶。尤其林燈於民國四十六年準備在民營第二屆拿下台泥股東會經營權之際，許多地主出售的台泥股票都流入陳德深手中。林燈與陳德深，就在四大公司民營化後，透過股票買賣關係參與農林、台紙、工礦、新玻、台灣煉鐵、中化製藥、國賓飯店等公司的經營。
林燈與陳德深結盟跨入許多公司的經營權，還有一位夥伴，就是後來的國賓戲院創辦人張明吉。民國四十八年，張明吉在三重、萬華一帶蓋房子，當時土地一坪才新台幣二百七十元，一棟房子新台幣一萬二千元。二十八歲的張明吉，早已和香港二天堂藥行進口治療流行性感冒的中藥配方，賺到不少錢進而投入建築業。有一天，因為房子蓋一半發現水泥不夠，本來想透過「紅毛土陳」陳天福， 經過打聽才找上台泥駐會常董林燈，解決水泥原料需求，兩人從此變成一輩子的好朋友。
林燈、張明吉和顏榮發這三位台灣第一代的市場派，有時會聚在一起研究。林燈參與很多公司的經營，並打造國產實業、中興保全；張明吉成立大台北建設公司及國賓戲院，包括後來與林燈合作的惠普地毯；而顏榮發也獲利甚豐到菲律賓投資，年紀大了才回到台灣。
高齡八十八歲的張明吉回憶，當時剛民營化的農林股票，陳德深一股用新台幣十幾塊收購，然後以新台幣三十二元賣給他，他後來進去農林擔任三屆董事，林燈也買了不少，派林孝信擔任董事，「我進農林當董事時，已經是熊名武、翁大銘時代。」林孝信回憶，後來出脫持股賺了幾倍獲利了結。
運籌帷幄
林燈介入經營權並擔任董監事的公司數不勝數，除了台泥、台紙、華南銀行之外，四大國營公司之一的工礦公司，有許金德、顏欽賢兩核心集團在競爭，以許金德為中心的核心團深夜集會，商討繼續推行呼籲全省地主股東大團結，合作從事工礦公司的開放民營事宜。以顏欽賢為首的核心團另外集會商討工礦公司開放民營事宜，參加者計有顏欽賢、顏德修、王雲龍、林燈、林熊祥、林柏壽、洪敦南、林春土、許媽瞈、林景熊、盧慶祥等二十人。雙方為了爭奪經營權，釀成日後的股權交易、委託書大戰。
民國四十六年二月，林燈先加入陳逢源擔任董事長的台北區合會儲蓄公司，並與李團居、蔡萬春、連錦淵等人同時當選為監察人。台灣煉鐵公司的董事長也是陳逢源，民國五十一年八月，林燈與何傳、郭金塔、林玉嘉、林熊祥、吳敦禮等六人一起當選為台灣煉鐵公司常務董事。
民國五十三年五月，中國化學製藥股份有限公司召開股東常會通過分配股息每股十元，紅利五元。董事長：王宋瓊英；副董事長：陳啟川；常務董事：林柏壽、郭火炎、高振成、林燈、張天憐；董事：華南商業銀行代表人林振漢，開南商工職業學校代表人陳有諒、巫永昌、陳灶添、陳天賜、陳萬益、張廷儀，台灣第一商業銀行代表人張振、楊元翰，彰化商業銀行代表人黃登洲、顏春安、趙登；常務監察人：黃友三。監察人：台灣合會儲蓄股份有限公司。
民國五十四年四月，新竹玻璃公司改選民股董事監察人結果：陳尚文、呂省吾、陳啟猛、林光勝、陳國棟、陳啟傑、沈逢源、林燈、蘇廷清、陳永凱、呂達民、沈金華等十二人當選董事。
不只農林，包括台紙、工礦、中國化學製藥、新竹玻璃、台塑、國賓、鼎康證券，都是透過陳德深的股票收購和委託書買賣，有的賺了差價就賣，體質不錯的公司就介入經營。以台紙為例，林燈和張明吉分別買下持股，張明吉當了副董事長兼總經理。後來兩人又合作，從有台灣休閒農場教父之稱的張清來手中，買下原本虧損累累的台灣史谷脫紙業股份有限公司。台灣史谷脫原本在張清來手上賠了很多錢，財務報表不堪入目，後來由國產經營日漸獲利，美國人才又買回接手經營。一樣的舒潔衛生紙，卻讓林燈手上賺了很多錢。
投資股票、不動產 眼光一樣精準
從四大公司民營化的股票，打開台灣證券市場交易未正式上路之前的買賣，一直到第一代有股票發行的公司，林燈把陳德深訓練成委託書與股票交易的鼻祖。陳德深手上隨時數百檔股票，有時也會主動兜售。卓越的商業頭腦加上眼光獨到，林燈看好的公司不少，林柏壽的中華開發、中國人壽；陳啟清、黃朝琴的一銀、國賓飯店；蔡萬霖、陳重光、趙廷箴、陳江章等好友的公司，彼此之間因為相挺而投資。林家一度還擁有國賓飯店六席董事；鼎康證券的股權也是陳德深從眾多上海幫老手中買下，進而由林家成為經營者。
「民國七十五年，我父親花了新台幣三千萬元，從上海幫還有徐復人手中買下了鼎康證券股權，第一波股市萬點的時候，還寫下一天成交量一百億的紀錄。民國九十一年，我花二十分鐘思考，就決定以高價賣給元大。」本身對台灣證券市場的投機炒作十分不認同的林孝信，一開始就被派到鼎康證券擔任董事長，但對父親林燈買下鼎康證券股權、躬逢台灣證券市場盛世的決定，相當佩服。畢竟，持有十六年、回饋數十倍獲利的投資，也只有父親林燈才有這樣的遠見。
「在那個年代，能夠巧妙運用委託書及股權收購來經營上市公司的商人，林燈應該是絕無僅有的高手。林燈與陳德深只要出現在上市公司，不管是王永慶、吳火獅、許金德，還是翁明昌、徐有庠、張敏鈺，大家都對他們敬畏三分。」陳德深當年的總管，如此形容兩人的互動。
林燈前進的腳步從未止息，從買賣股票賺到差價獲利之後就開始投資土地，「少年董」張明吉記得，他認識林燈之前，林燈為了蓋水泥廠就到處買土地，當時在南港一口氣買了一萬多坪土地，每坪價格才新台幣一、兩百元，應該是現在的百分之一。而國產現在全台灣有二十九個工廠，超過四十五萬坪的土地，幾乎都是林燈全台跑透透買來的。
不動產版圖遍布全台
循著張明吉的回憶，林燈征戰商場的風采逐漸浮現眼前，其回憶道：「老董仔對土地很厲害，整個腦子像算盤，買土地賺很多錢，而且幾乎全台買透透」，從台北市仁愛路、基隆路到內湖、南港，從關渡平原到洲子灣，桃竹苗、雲嘉南到花東都買了不少土地。後來，國產愈做愈大，幾乎在全台灣都買了地，一到嘉義，發現嘉義沒有水泥廠，地也沒人買，就一口氣買了大片土地；在高雄，也和東南水泥陳江章合作，買了非常多土地，才會讓國產現在成為擁有超過四十五萬坪龐大土地的資產股。
「更厲害的是兩位夫人雪玉和春金，也都跟著買地投資，所以春金的大華建設才會有那麼多土地」，張明吉不愧與林燈情同手足，就連後來的親家，台北老牌酒店「東雲閣」的老闆鄭兩家，也是從客戶變買地合夥人，再結為親家。林嘉政的妻子鄭淑貞就笑稱，她和林嘉政沒有什麼浪漫求婚過程，根本是公公林燈和爸爸兩人合意的婚姻。東雲閣後來改建成為國茶大樓，也是愛買地的父親鄭兩家留下來的祖產。
一個成功的創業者，皆具備三個因素：眼光、胸懷和實力，這三個特點在林燈身上顯露無遺。張明吉對林燈這位一輩子最好的朋友讚譽有加，「林燈頭腦清晰，不愛喝酒，聚餐都是為了接待朋友，尤其日本朋友多，會安排去東雲閣、五月花，但他自己不喝。所有和他合作的人都不吃虧，他也不會占人便宜，各方幾乎都賺大錢，切切實實的互為貴人」。在台灣股市剛起步的年代，林燈堪稱第一代的「市場派」代表人物，加上投資土地富上加富，進而成為台灣政要們都要打交道的「大商人」。
本文獲授權轉載自大商之道：台灣第一代實業家走過民營化之路，未經同意不得轉載
責任編輯/周岐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