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雜誌社因戰爭停刊四年,戰後1945年十月復刊,交由年輕的包威爾主持,是本文的主角,約翰・威廉・包威爾 (John William Powell),1919年出生於上海,隔年父親把他送回美國,除了六歲回到上海與父母同住一年,他與母親的家人在美國中西部成長,受教育。虎父無犬子,年輕包威爾之後的事蹟更應該讓所有媒體人都肅然起敬。
1938年進入父親的母校,密蘇里大學,主修歷史與新聞,決定追隨父親的步伐,從事記者工作。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尚未完成學業就在1940年烽火中回到上海, 1941年上海淪陷被迫離開,父親留在上海英雄式的決定讓他震撼。回美國後自願受戰地記者訓練,1942年再次以記者的身分投入戰爭,來到中國重慶。戰後回到上海,直到1953年中國評論關閉。
與老包威爾一樣,父子兩人對中國都懷有一份情感與過多的同情,但年輕包威爾比父親的處境更加複雜。在老包威爾的時代,中國共產黨一直是背景雜音,但不是中國問題的主要焦點,帝國主義才是中國的主要敵人。戰後國民政府的專制與腐敗不再有藉口,國民黨卻變本加厲,民心向背,共產黨將取代國民黨的態勢已十分明顯。在這樣的情勢中,年輕包威爾對國民黨採取更加嚴厲的批判,對共產黨也必須重新評估,轉而採取同情的立場。
無奈的是,這樣的轉變與他自己國家在華盛頓的政客並不一致。國家政策與記者良心的衝突在記者工作裡時常出現,當時同情中國共黨革命的西方記者不少,包威爾的態度未必會引起華盛頓的注意。真正的問題出在包威爾與其父一樣,堅持留在上海,在共產黨全面取得政權後,他不願如多數西方記者撤出紅色中國。不同的是,老包威爾敵視占領上海的征服者,與日本有致命的衝突,但政治上黑白分明;而年輕包威爾同情中國的革命,勝利的歡愉沒有即刻的衝突,但缺乏長期的觀察與流通的資訊,反而容易失去記者的嗅覺,而中國共產黨全面執政後對思想與資訊的控管,更甚於在上海的日本人。
〈三〉
解放後韓戰旋即於1950年爆發。美國的介入讓包威爾採取強烈批判的立場,1951年起每期的中國評論不斷對美國指控,這些指控多屬意見表達,尚未踩到美國官方的底線。但逐漸地,評論開始採用中國官方的報導,最後指控美軍在韓戰中使用生化武器,種下包威爾日後的麻煩。
中國評論的全盛時期有上萬的訂戶,上海書報攤均有出售,主要對象為在中國的外籍人士,西方媒體也時常引用,知名度相當大。解放後隨著西方幾乎全面撤出新中國,雜誌社的營運很快就出現問題,包威爾數度打算停刊,但在朋友的鼓勵下勉強撐下來。後來由周刊改為月刊,但仍無法得到足夠的收入維持。1953年七月出版最後一期,在對新中國未來的祝福聲中,結束了這份曾是西方了解中國最重要的英文評論。
然而包威爾真正的麻煩才要開始,他沒有意識到他的母國已經恐共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麥卡錫主義席捲美國。國會以參議員麥卡錫為首的獵共委員會,惡名昭彰,豈會放過包威爾?但這些委員會主導的聽證會多半只是羞辱恐嚇,製造社會氛圍,讓被審問者屈服,不屈服者可能身敗名裂,失去工作,雖然惡劣無比,但少有進一步發動司法追殺的,而這正是包威爾要面對的。
其實包威爾早在上海就被盯上了,國務院、CIA、FBI的檔案裡,對他的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他結束雜誌回美的決定傳回情報室,被評估為將成為紅色中國在美國有效的宣傳工具。1953年八月他帶著妻子與兩個幼兒回到美國,踏入國門的第一步立刻遭到麻煩,所有的行李與雜誌社的2000本書籍以「有政治性質」為由扣留。這些書籍要等八年後才打官司要回來,還必須付保管費。
發表英語世界第一篇228詳細報導的他,回國竟被政治追殺…美國人不告訴你的歷史(下)
作者介紹|李中志
美國伊利諾州立大學電腦科學教授、北美台灣人教授協會會員。
本圖/文經授權轉載自想想論壇(原文標題:美國記者約翰包威爾(上))
責任編輯/林安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