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張承騏一邊搔著小腿一邊說,最後右腿筋膜切開術大概十六公分,加上補皮,「跟朋友比起來真的還好了。」不過疤痕增生、清創後血液不循環,他們直到現在最大的敵人除了痛,還有癢。「所以傷友都不會太早睡的。」張承騏輕描淡寫的說,因為夜裡總是特別的癢。
在手與腳的復健之間活著
喜歡戴著棒球帽、一身輕便運動風的張承騏,如果沒有露出戴著燒傷專用手套的雙手,一時難以分辨他是燒燙傷友。
「等傷口好了,我就會大量去運動!」張承騏講到運動時,語調聽得出興致勃勃。八仙事件至今已經六個月,他每週有五天到陽光復健中心報到,對他來說,運動、健身的往日生活是懷念、期待,也是目標。
為了避彩色粉塵,張承騏八仙事件當天沒拿下護目鏡、遮口鼻的頭巾,幸運的保護到臉部。然而全身55%的嚴重燒傷遍及上、下肢。在醫院悉心照料下,終於出了加護病房,然而在可以下床的那一天,他卻難以開心起來。這天也是他第一次深刻體會,燒燙傷病人不是可下床、出院就一切好轉,連站幾秒鐘都困難的他,接下來還得面對漫長的復健。
「今天可以先做手部復健。」他先跟復健中心領綠色的治療性粘土,戴上一層塑膠手套,開始「玩」粘土。皮膚遭燒燙傷後,疤痕會攣縮、變形,每一次抓、捏、揉,將一節節關節壓在粘土上,張承騏一下皺眉、一下咬牙擠臉,因為每一次的動作是扯開繃緊的皮,拉開可能僵硬的手部關節,偶爾,很偶爾才聽到他輕喊一下「好痛」。
一次只能復健一隻手?張承騏說:「是呀,我痛沒辦法一次痛兩邊,一定一次只能做一邊。其實感覺超差的耶!」他想到一手輪完、得再換另一手復健,「手復健完、腳也要復健,腳復健完、手又要重做、再來又是腳……好歹也給我一隻正常的手吧……」
想到還有傷友比他更辛苦,張承騏又覺得自己不該抱怨,更應該努力。「壓到痛時,很想放棄……但比我嚴重的都沒有放棄。」忍著疼痛捏粘土的他,小小抱怨一下又露出男孩氣的笑:「他們說不痛就不會好,那就痛吧。」不一會,又分析起自己的傷處,燒到指甲的手指特別痛,另外因為膝窩一邊燒到、一邊沒有,一手肘關節燒到、另一手沒有,「所以我還知道你們伸得直的感覺」,又可比較伸不直的燒傷處關節,以及那要持續復健的疼痛。「這樣大概都能了解其他傷友經歷的那些痛苦」。
但對他來說,現在只能拗手、拉筋的復健,即便疼痛已不小,還是無法滿足他的期望。因為兩天換一次藥,兩天才能洗一次澡,而養好傷口,就可以大量運動、不怕流汗。揉捏著粘土,同時也為自己揉捏著夢想,總有一天,可以盼到自在揮灑汗水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