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MIT基本上是把需要空間的實驗室全往裡頭塞,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單位都有。因為MIT的20號館不是精心設計的建築,裡頭的科學家可以完全不鳥校方對館舍的嚴格規範,幾乎可以盡情胡搞瞎搞;例如為了要放置大型原子鐘,他們直接開挖地板和天花板,為了進行特殊實驗,管線任意拉、任意牽。如果是在一般館舍,申請變更的作業、公文往返就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再富創意的構想,等應付完官僚,菜都涼了。
另外,MIT的20號館房室編號系統雜亂無章,有如大型迷宮,所以在裡頭研究的科學家時常迷路或者跑錯房間,讓許多原本宅在自己研究室不太出門的科學家互相認識,然後一起嘴炮激發出合作火花,挑戰前所未有的領域。所以它不僅是駭客發源地,還孕育出多位諾貝爾獎得主和新科技先驅。
MIT的20號館揭示:一個好的館舍,重要的不是漂亮或新穎,而是能提供裡頭進行創新創意研究的人多大的自由。很多美國現在不可一世的大企業,如亞馬遜和蘋果,都是在亂糟糟的車庫裡創業的。另外,MIT的20號館促成許多原本不會產生的團隊,人都是喜愛舒適圈,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工作最愉快,自我感覺太良好,實際績效卻很差;但一個令人尷尬的陌生人或異議份子可能讓團隊更易突破困境,表現更優異。許多研究也發現,在多元多樣的環境,人們的學習和工作成效愈好。
當然,意見愈多樣,凝聚力就愈弱。然而,有些創新創意的工作,根本不需要凝聚力,弱連結的力量更強。《不整理的人生魔法》有另一個很奇葩的例子,是發表論文數量最多的「紀錄保持者」、匈牙利數學家艾狄胥(Erdős Pál,1913-1996)。他居無定所,全球趴趴走,住在合作者的家中,和他們討論以及指點迷津。他生活不規律,一旦半夜肚子餓,就會敲鑼打鼓,叫醒屋主弄東西給他吃;待膩了,就換到另一處繼續胡來。他同時間與多方合作,不斷展開新計劃;在六十年間,他獨自或與人合作寫出一千五百二十五篇論文。
因為艾狄胥合作過的數學家實在太多,有人還發明了艾狄胥數(Erdős number),用來描述數學論文中一個作者與艾狄胥的「合作距離」。菲爾茨獎獲得者的艾狄胥數中位數最低時為3。艾狄胥的艾狄胥數是0,與其合寫論文的艾狄胥數是1,一個人至少要k個中間人(合寫論文的關係)才能與艾狄胥有關聯,則他的艾狄胥數是k+1。例如艾狄胥與A合寫論文,A與B合寫論文,但艾狄胥沒有與B合寫論文,則A的艾狄胥數是1,B的艾狄胥數是2。
我相信艾狄胥在這種工作過程裡,一定有許多意料之外的發現。我們一般都希望事情按計畫進行,但是計畫趕不上變化,如果遇到突發事件,是該驚慌失措,還是老神在在、處變不驚?爵士樂大師傑若(Keith Jarrett)的顛峰之作,竟來自一架琴鍵有問題、踏板卡住、音不準的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