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很自豪的說,我很慶幸我身在華語文化圈裡面。我這麼說的時候,我不是想著我是一個台灣人,漢人,或跟大陸有淵源的人。
我是一個在中國文學浸淫之下長大的孩子,小時候聽爸爸唱平劇,吟詩,背誦古文,長大後又頌讀詩詞,雖然很多詩詞的意境,那時都還不甚懂,但優美的詞句,讓我為之著迷。中學時上國文課,看著國文老師深情地講述古文詩詞,每有餘音繞樑的感覺,課後跟同學閒聊,才知被打動的不只有我,很多同學都感動得落下淚來。
我猜想我的文化認同大概就來自中國的文學吧!至於華人的社會圈,不管是台灣、香港、大陸、新加坡,其實我寧可保持一種清楚警醒的認識,我其實並不想把是哪個國家的人跟我的文化認同搞在一起。
回到我說我很高興我身在華語文化圈中,做為一個語言能力不好的人,我得說如果上帝讓我選一種語文,我也是選華語,因為在華文裡面有很多美好的東西,窮其一生也難追尋得完。(當然歐洲各國、日本、南美、印度、非洲也有他們的文化及創作,而我們現在也可以看到一些翻譯作品,可以比較其間的差異)。
中國人熱愛文字,他們甚至把文字的創作當成遊戲,這種遊戲不是只有文人雅士可以玩,一般老百姓也可參與。最早的詩歌,國風,就是出自民間。除了詩歌詞曲外,行酒令,猜字謎也是文字遊戲,紅樓夢對此描繪甚多。
除了文學外,中國人的哲學觀,世界觀,宇宙觀,也讓我驚奇。尼采說,「上帝已死」。兩千六百年前的孔子也說,「未知生,焉知死,敬鬼神而遠之」。雖然他們兩個的出發點不同,卻都是要我們靠個人的力量去證明存在的意義。或許我們得感謝孔子,他讓中國人清楚的知道鬼神的地位在哪裡,戰國時期的鄴縣令西門豹,他也勇敢的去挑戰人神共築的河伯娶親,這些故事在中國流傳久遠,甚至編入戲劇中,時時警醒著中國人,人神之間的界限,宗教是用來服務人,而不是摧殘人。
中國的哲學發展曾經燦爛輝煌,但是很多的哲學論述似乎都是以統治者如何治理天下的角度出發,連老子也一樣,大概只有莊子關注的是宇宙人生吧,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春秋戰國諸子百家爭鳴,而這些諸子們也都善於言詞辯論,清楚地以言語表達自己的思想,孟子曾說「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蘇格拉底也善辯,我很好奇,如果莊子跟蘇格拉底碰在一起,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春秋戰國是一個變動的時代,中國在那之後很快進入一統天下的帝制,不斷的改朝換代,還是一樣的政體,略做修改而已,又因疆界地理上的獨立,很少外來的衝擊,不像歐洲,有人種的、政治的、文化的、科技的、宗教的不斷揉合創新。
若我說我認同中國或華夏的文化,不代表我一定接受國家政體或人民團體的心靈控管,即便親族也無法約束我,因我心中有一具天平,這個天平是根據我的經歷、我的閱讀、我的認知所建構的,或許它目前還是一個不等臂天平,但仍持續盡力的修正中,即便如此,也不容外力干預,這一切過程要靠自我的覺知。
國家政權或可控制一個人的身分地位,但他無法控制人的心靈,這個心靈的安置歸屬卻在文化認同,或許建構這個文化的古人已然遠去,但精神的遺澤仍然不斷強大中,這種精神的歸屬不是只有中國人,中國人也未必在其中,凡熱愛這個文化,不斷在這個文化中創新的人,就是屬於這個文化圈的人,不拘古今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