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從南京三民站坐到以前居住的南京復興站一帶,中間只隔一站──台北小巨蛋,稍一閃神,就錯過或來不及下車,只好從下一站松江南京站折回。一般的捷運車站同一條線的月台大多連在一起,從這一側走幾步到另一側就可坐回頭車,但松江南京站月台的設計很詭異,必須爬上爬下、大費周章,才能找到往松山方向的捷運月台。後來學乖了,一旦坐錯過南京復興,寧願略過松江南京,繼續坐到下一站(中山站),再搭松山方向的捷運。
捷運大概一千公尺左右就有一站,每隔幾分鐘就會聽到以國語、台語、客語與英語四種語言播報站名,以及行進方向的服務。剛開始覺得聒噪,有點疲勞轟炸,聽久也就順耳了,就當做耳鳴一樣,只能和平共存,沒有更好的醫治方法。從正面思考,聽捷運語言噪音,想像台北都會良好的公共設施與服務精神,以及國際化的程度,做為市民與有榮焉。
捷運供乘客赴各地上班、上學、辦事、遊玩,生活中不可一日無此君。車廂內的乘客或坐或站,多半低頭滑手機,有些人閉目養神,有些人與旁邊的人竊竊私語,少數人喜怒形於色,偶爾也有對旁人惡言相向的憤世嫉俗者。車廂內看到的眾生相,頗能反映時代氛圍與社會趨勢,捷運每條線每天載多少人,背後就有多少個故事。
不久前的某一天,我從南京三民站到南京復興站下車時,發覺掉了一副眼鏡,也不知何時掉在何地?這種事我經驗豐富,丟了就丟了,再買就有。這次原本也想算了,但兩天後在南京復興站下車時看到匣口旁邊的服務台,靈光一現,向前詢問。一位女服務員聽了我的陳述,也不多答話,低頭翻閱遺失物表,一一比對,突然看到兩副外型、顏色接近的遺失物招領,請同事拿來指認,結果都不是。我說聲謝謝,就準備離去,這位戴著眼鏡、身材略為豐腴的服務員並不死心,親自跑上跑下,四處尋找,幾分鐘後,把我遺失的多功能眼鏡帶來。她說前天清潔阿姨交上這副眼鏡,說是在南京復興站月台撿到的,她對這件事頗有印象,所以鍥而不捨,不達目的絕不干休。一副眼鏡不算甚麼,但台北市捷運基層人員的辦事效率與服務精神應該被看見。
一九九九年,當時仍叫國立藝術學院的北藝大曾與台北市政府合辦「捷運藝術季──精雕戲琢」,結合學校及北投地區多位藝術家共同合作,在捷運北投站展示雕塑與其他類型的公共藝術(如董振平的「迴旋穿透──325」作品),開幕當天由戲劇系學生穿著戲服在捷運月台及車廂走秀,許多民眾覺得新鮮。松山線的幾個捷運站,如中正紀念堂、西門站已經開放藝人在捷運廣場、川廊表演,但演出地點不包括捷運車廂內。無論就台灣現有的街頭藝人數量、表演品質以及一般乘客的作息習慣與藝文素養來看,台北捷運短期內不易出現這種「盛況」。除非多數乘客喜歡這種表演方式,就算自己不喜歡,亦有容納藝人表演的雅量。
國際重要城市多的地鐵是衡量城市文明的指標之一,也是初來乍到的外國觀光客認識這個城市的重要媒介。捷運的品質──整潔的車站空間與明亮舒適的車廂,井然有序的排隊上車,遵守不飲食的規定,普遍受到國內外人士好評,中國客更是驚豔不已。就這一點來說,台北捷運確實顯現了這個首善城市文明程度。
*作者為台北藝術大學教授